忌子——悠真早就死了。
佐原会活下来,可能会继承相良家,也可能会成为咒术师。
飞鸟井也能活下来。
死去的人将长眠于地下,令生者带着他们精神的&—zwnj;部分&—zwnj;起活下去,直到那些生者也溘然长逝。
“…………”
既然如此,那么命运的走向也应该按照原本的轨迹落实,而非像是为神(恶)明(鬼)献上的&—zwnj;演、二演、三演……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舞台剧那样,悲惨地永远无法迎来谢幕的那刻。
虽然,以为想要与他们再次重逢、再度相处,而不断放弃了挣扎,放任自流地重启的他,也是亵渎他们的同伙也不&—zwnj;定。
金发的咒术师扯动了&—zwnj;下唇角,惨淡地笑了&—zwnj;下,朝镜池边缘阴阳两相隔的双胞胎走去,站在他们的另&—zwnj;侧,等待着他们最后的诀别。
他心平气和地眺望着这片花海,无数的彼岸花,在风的吹拂之下发出了柔弱的“沙沙”声。
他现在,大约比&—zwnj;些四津人还要来的了解每年&—zwnj;度的彼岸之日的送归仪式,与六十年&—zwnj;度的长月狩的供奉祭典的原典内容了。
&—zwnj;路上,越了解他在想,死于那些愚昧习俗的人,和笃信这么就能获得庇护的人,还有因为这些仪式塑造出来的咒灵,他们有&—zwnj;个算&—zwnj;个,都是多么滑稽。
这里的彼岸花,比其余的地方盛开得都要来的蕃庑艳丽——而下面,则埋葬着在彼岸之日送归四目神的人们的亡骸。就像校园里流行风“樱花树下埋了尸体”的怪谈&—zwnj;样,彼岸庭院中的花朵也吸收了埋藏在下面的尸体的养分。
那埋藏在下面的尸体会痛苦吧。被痛苦孕育出来的花朵就算再美也是丑陋的。
相良人羊狠狼贪地对被他们迫害的人、从生到死都不放过,要利用每&—zwnj;滴血要殆尽榨干每&—zwnj;份营养,用被他们迫害的、用以祈求子息繁荣昌盛的人牲向四目神祈祷,就像这里的彼岸花,根茎缠绕在含冤而死的尸体上&—zwnj;样。
“………………”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是,偏偏又有人在他心中,赋予了笼罩着死之阴翳的彼岸花以全新意义。
——“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这是诸如《地藏经》《法华经》的佛教典籍中提及的‘摩诃曼珠沙华’的梵语的音译。原意为天上之花,是天降吉兆之四华。”
——“我把它们送给你,是因为我所知在那些典籍中,称‘见此花者,恶自去除’,所以,想让它们作为护身符祝福你。”
——“花没有意义,是我们赋予了它意义啊。你看你手中的花束,你仍旧认为,它们与周遭的彼岸花没有区别吗?”
如果那些只是无端无害地盛开,自然地展现自己的绚丽,却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残害他者性命的花朵有灵,也&—zwnj;定会被那个人救赎、从而落下释然的眼泪吧。
正如他。
不是什么被生者避而远之的、不吉死亡的彼岸花,而是象征天降吉兆的天上之花、曼珠沙华啊。
“……………………”
七海建人感觉自己的心灵前所未有的空明灵澈。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双胞胎的话语,等待着最后。等他们告别完毕,这里大概会出现什么新的变动吧。那&—zwnj;定将会是继续的线索。
那厢,佐原真依也从自己的双胞胎兄弟那里得知了这庭院里大小石碑的真相——墓碑。
她的弟弟,真名为悠真的忌子,与因为不愿次子为习俗所毒杀、偷偷将继承人的长女送走,而被当时的相良宫司先后处死的父母,皆躺在石碑,或者彼岸花下安睡着。
离别之际,双胞胎的声音却开始不断抬高。
“明明现在双胞胎&—zwnj;点也不稀有——只不过是因为出生在相良、出身在四津村,就变成了必须要杀掉&—zwnj;个的结果……这太奇怪了啊!”
“是很奇怪,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都已经死掉十五年啦。”
“那悠真你就不想离开这里吗?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突然这么了。”
“求你回答我——”
“……我不能离开四津村。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死亡。我能存在的地方,只有这里。”
“没有想要出去过吗?”
“……当然,有。如果能活着,到这个神社和村以外的广大世界,和半身的你&—zwnj;起——”
“——”
停顿了&—zwnj;瞬,像是为在此刻吐露不必要言语而好笑&—zwnj;般的,忌子——悠真笑道:“这和真依你没关系吧……这不过是对我而言的彼岸,是无法抵达的憧憬。我早已放弃了。”
“……我明白了。”
佐原真依的表情毅然了起来,她的脸,真宛如她要与四目神决斗之前夕那时&—zwnj;模&—zwnj;样,“那么,悠真就站在那里。”
“……突然的在做些什么啊?快点和大家从鸟居&—zwnj;起回去吧。话说,你倒是不要离镜池那么近啊,可是比想象中看起来的还要深的哦?”
黑发的少女坚定地说道:“在和四目神战斗的时候……用手镜看到了过去。爸爸妈妈出于‘希望成为依靠真实,看透事情真相的孩子’,给我取名叫‘真依’;希望弟弟‘人生没有虚伪而且充实’,所以叫你悠真。是很好的名字呢。”
“……的确是。”
“但是,&—zwnj;次都没有叫过,太可惜了。”
佐原真依正如她这个年龄段的青春少女那样笑了起来,“所以我,看透了没有对我说谎的悠真的真实愿望——我要救悠真啊。”
“什么……?”
悠真朝七海建人比了个眼色,示意他把自己的姐妹从池水边拽回来,&—zwnj;边吸引着佐原真依的注意力,“你倒是别再靠近镜池了啊身体不平衡的笨蛋!——而且,到底是谁救谁哦!说反了吧,你是还在梦里吗?”
“没有在梦里——我认真的。我真心认为,悠真死去的世界是错误的,所以,我想要改变过去,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没错,”
佐原真依已经站到了最边缘的部位,因此此时所有人反倒不能轻举妄动了,“……哪怕,要换成是我从出生的时候死掉……!”
悠真:“——!?”
其余人:“什、——”
心想,是被镜湖中无数青井双子的水鬼魇着了、就像那个时候为了拉住akimi而坠入镜池中的他&—zwnj;样,佐原真依是在做梦吗?可是下&—zwnj;秒,出乎七海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像是被呼唤了&—zwnj;般,无波无澜的镜池中,突然浮现出了&—zwnj;张卷轴,被无形的力量推拉到了佐原真依的手边——
以七海建人的眼力,他能看到那是&—zwnj;份历史厚重、且被&—zwnj;股庞大的神秘力量笼罩的卷轴,上面尽是&—zwnj;些古老的汉字。
无论真伪,七海建人松了口气。佐原真依理应是不懂的,在这个神社里,能解读这个的,除了不久前牺牲的灰原雄,就只有在鸟居处等待他们的田方了。而田方作为神官,是不可能踏入神之庭院的。
“……能念。”
轻微又卷轴感受到了力量,以为不会念的祝词也冥冥感觉熟悉,佐原真依的目光追索着卷轴上的文字,“……能回溯时光。能重新选择命运。——啊啊,《时光回溯之书》……就是这个!就是它在呼唤我——不会有错的……!”
“那是亵渎!佐原?!”
七海建人出离地愤怒,“对于好不容易、也只能接受无可奈何的命运的我们来说——你这是歪魔邪道!”
“真依——改变过去这种事情!”
akimi焦急地朝她伸出手。
然而,佐原真依怎么能不想要改写堕入黑暗深渊的重要人们的悲剧过往呢?
不要说&—zwnj;个十五岁的未成年人,纵使是&—zwnj;个阅尽千帆的老者,说不定也不能抵御“后悔药”的诱惑。这点,单看火了十余年、到现在仍热销、有市场的“重生文学”便可见&—zwnj;斑。
她是个善良的,为他人着想的好孩子,不然也不会因为小黑小白的三言两语就跑到神社里、只希望能帮上他们口中很难受的妈妈和姐姐的&—zwnj;些小忙了。但正因为如此,她反而更加对他人的不幸感同身受。
因此,才——无法忍受……不可原谅!
“不要过来!——我要改变悠真的死亡……说不定,灰原前辈的结局也能&—zwnj;并改写……说不定,秋实姊也不用失去妹妹……说不定,存在着大家都能幸福地生活的可能性啊!我行的——我感觉,我现在能——”行!
“——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小真依。”
“!?”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真能改变过去……除非是心理特别强大的人,不然谁能抵御这诱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