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行!?我要改变悠真的死亡!秋实姊也不用失去妹妹!……说不定,说不定!——存在着大家都能幸福地生活的可能性啊!所以、我——”
全身绷紧的佐原真依颤抖着嘴唇,痛苦地攥紧了身体两侧的拳头,额角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有青筋突起,“所以——我、我——我——我们——……”
灰原雄并没有趁她懈怠的时候冲上前将她从镜池边拉回来,只站在了让她安心的距离,露出了不忍的表情:“……真依。他说的,是真的。”
“……居然真的和七海前辈说的那样,”
佐原真依的肩膀颓唐地垂着,这黑发少女捂着脸,喉咙里发出了似笑类哭的狼狈声音,“……我们,竟然,一直在被世界玩弄吗……?”
“……”
七海建人盯着镜池。
这神之庭院的中央,重心,这次不同于那个周目,依然平稳地碧波微漾着,没有任何事物要泉涌而起的前兆——那么,这里就暂时还是安全的。
“……你们几个都在说什么啊?从刚才起就奇奇怪该的,说些没有条理的梦话。喂——现在离开神社回归此岸才是正理吧!别到了最后还让我担心啊你们、尤其是真依!”
忌子蹙眉。
对于姊妹突然的说“要改变悠真死掉的命运”“悠真死掉的世界是错误”——很感动也很心动……倒不如说不可能不意动,但是过了那刹那后,他也深知那痴人说梦不过出自半身美好幼稚的景愿而已。
“……都这么大的人,做梦也该有个限度吧。”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对狭隘的四目村以外的世界毫无兴趣,“而且,只要人还是人,那么到哪里都是一样贪婪自私,以自我为中心的吧?一想到大城市里人口密集的厉害……唔哇!”
黑发少年抱着自己的双臂抖了抖:“简直有种掀开木板看见密集的蟑螂足以编织成地毯的惊悚感呢!饶了我吧,我宁愿在乡村守着我的清净过日子。你们也快点回去,别叨扰我了!”
“……悠真。”
供奉之子叹了口气,摸了摸忌讳之子的脑袋。
“——刚好,你们在一起呢。”
“!?”
不知何时,七海建人已经闪身到了忌子、akimi、飞鸟井木记的身后,用手刀娴熟利落地、仿佛模拟演练了无数次那样、将他们劈晕了过去:“他们只会碍事——我们来谈论关于《时间回溯之书》的事情吧。”
“建人——”
灰原雄不赞同道,“你可以更温和一点的。”
“太过分了!”——佐原真依本来想这么说,但是,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如果忌子或者akimi醒着的话,他们一定是不愿意她冒未知风险的反对派。
于是她迷惘又颓靡地垂着、哪怕在找不到回家希望时也一直乐观扬着的头颅。
“来谈谈吧。”
七海建人已经没有奢侈的温情了,这样的他,看起来十足的冷酷无情。
他没有要求大家要哥俩好地勾肩搭背亲密团团坐,三个人还是站在原地,形成了一个互相戒备的等边三角形。
“我们的时间剩余不多。”
佐原真依问:“……这是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的从监督的车上、前往四目村的路上醒过来,到凭栏坐在相良邸的回廊中醒来,先现在,一睁开眼睛便已经身处于四目神社之中……这是一个正在崩塌的世界,这是第一重意味的时间剩余不多。
七海建人明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akimi那样拥有真心接受超出常识认知范畴之外规则的胸怀,面前的两人,之所以勉强愿意相信他的循环说,不过是因为“未来”如他所宣告的“预测”那般发生了而已。
“等待着我们离开这里、好继续回归平静生活的存在——我无法提及那个咒灵的名字,名字既是祝、也是咒。尤其,这里——”
是对方的领域。
但是领域,掌握了领域的特级,无疑能做到对他们的瞬杀。对方会手下留情的也只有血管中流淌着相良之血的佐原真依而已。为了不打击士气,七海建人换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毕竟对方是神社之主。还是不要在它的地盘提及名讳了。”
“可是四目神不已经被……”
佐原真依面露茫然之色,“虽说只要四津村的人们还信仰四目神,四目神就会在未来再次形成,但总不会在我们击败它的之后马上啊?”
“……还有?!”
灰原雄的脸色紧张了起来。
“当务之急是逃离这里,呼叫监督联系特级术师。不光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村民们。”
“也即是说——有一个特级……一直在暗中盯梢我们?!哈哈,这算什么?我们的运气真是……”
敌我之间的差距过大,灰原雄反倒破罐子破摔的喘了口气,表示自己冷静下来了,“……好。我明白了。嗯,真的。我不会轻举妄动的……呼。”
“……只要改变过去就好了吧。”
聆听他们对话的佐原真依说,“改变过去。正如我所说的说,我想要创造一个悠真能活下来、秋实姊不必失去读子小姐、你们也不必来四目村进行祓除特级咒灵任务的,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世界。”
“不不不,改变过去什么的,”
灰原雄不相信会有这种效果的物件——就像人们深知任意门和竹蜻蜓只存在于哆啦a梦的口袋里一样,“真依,你知道‘祖母悖论’之类的学说吗?改变过去——且不说你是真的改变了自己的过去a,还是在a以外创造出了一个新的可能b,改变过去……你怎么做到,又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我——我不知道……”
毕竟这次的佐原真依因为七海建人的提醒,还没有冲动地从镜池中召唤出《时间回溯之书》,一旦她召唤出,他们与那个特级,就真的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虽然,即使没召唤出,佐原真依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就是了。
“……但是,我觉得能行!前所未有的能行!前所未有的清醒!哪怕——哪怕是要我死!”
她沉下心。
世界上总有什么值得一个人为之付出哪怕是性命的代价;何况,佐原真依还是一个思想不成熟的青少年。
“——那份卷轴上写着,发动的条件是‘镜’上献照,生者之血,拍手吟唱。”
七海建人直接剧透。
“……”
灰原雄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下文,“……就这……?不会……就这!?”
“……这——”
就算是门外汉的佐原真依,也觉得代价过于轻微渺小了——要知道,发动的术式、可是要亵渎时间、改变过去啊。一旦冷静下来,七海建人口中的术式发动条件,简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闹一般简陋可笑。
是真的吗?
是假的吧!
灰原雄苦恼地摸了摸头,比划道:“没有什么……类似游戏和小说里龙的心脏、秘银、世界树树根之类的条件……?”
“没有。”
金发的咒术师用远超年龄的坚定与沉稳说,“我直说了吧,毁掉那个。”
“……在和四目神对峙的时候,七海前辈和灰原前辈……好几次差点死掉了吧?是不是,在过往的从前,你们确实有死掉过呢?”
在七海建人气势威慑之下,佐原真依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差点一脚跌进镜池里——但也正是因为此,她觉察到了自己目前退无可退的境况,于是,她深呼吸了好几口空气,如此问道。
“是。”
“这次不成功的话,如果有下一次,七海前辈并不能保证,你和灰原前辈能一定活……活下来,”
艰涩地说着迫在眉睫的“生死”,佐原真依尽力让自己思路顺通,“而且,暗地里,其实还有一个凭借我们目前的力量完全无法应对的最终boss。是这个意思吗?”
“是。”
“那……怎么看,改变过去都是破局的关键吧?”
佐原真依捏紧了拳头,“说不定——改变过去的那股力量!刚好能够打破幻境的壳——你不这么想吗!?”
“然后,你去死吗?”
七海建人问,“就像相良宫司为了四津的未来,献上供奉之子那样,你要为了大家把你自己给献祭吗?”
“我、我和强迫被献祭掉的双子是抱着不一样的心情的……而且也不一定会死!”
“想着用自己的死亡、换取他人的生命是错误的。就算是这样的死亡,也是死亡,而不可能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