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请。”那守门婆子不为所动,手向旁边儿过道一伸,请她速速离去。
冯氏迎头吃了个闭门羹却不敢发作,只得强笑着将手缩回去。她左右看了一看, 勉强为自己找补道:“那我就先告辞了……烦请嬷嬷替我向李姐姐问候一声儿,就说,待过几日她身子好些了,我再来看她。”
无人应答她。冯氏彷徨了片刻方转身,讪讪地、一步三回头地去了,正与托着药碗来的丫鬟擦肩而过。她见了冯氏,似乎怔愣一瞬,旋即略一俯身错了过去。冯氏回首去望,只余那丫鬟娉婷的背影,与鼻翼间一缕苦涩的药香。
她轻轻一叹,转回了头。
经年日久的门轴不堪重负地吱嘎作响,令李弄月自假寐中猛然惊醒——是婆子一把搡开了房门,捧着个瓷碗,孤魂野鬼似的飘进来。
她“飘”到大李氏床边去,将瓷碗往前一递,幽幽道:“到了喝药的时辰了,李姨娘。”
“不,不……我不喝……”大李氏惊恐地瞪着一双眼,左右不住摇摆着躲避那药碗,手上亦无力而徒劳地推拒着,“我不要死……求求夫人,夫人放过我……”
那挣动的架势,简直魔障一般。
倘此刻冯氏见了她,定然要大惊失色。眼前半靠在床边的女人哪还有从前代掌中馈时的美艳娇娆?
她从前引以为傲的曼妙身材已枯槁成一截干瘪的木头,凝脂般的肌肤业已蜡黄,乌云一样柔美的鬓发如今像是团蓬乱的干草……便是彼时人人盛赞的那一双顾盼生辉的翦水秋瞳,也早被病痛与暗无天日的房间熬得深深沤进眼眶去,透出惊弓之鸟似的仓惶。
李家长女曾经无可比拟的艳光,如今已被磨灭在数不清的苦难中,半点都见不到了。
见大李氏这样不肯配合,婆子神色倏地冷下去,一双干皮老手扳住了她的肩,引得她不住痛呼。因其用力之巨,那指甲深深地嵌进大李氏皮肉中,在她单薄的寝衣上掐出几道深重的褶皱。
“姨娘还是乖乖喝药得好,也免得我等失礼于您。您是知道的,奴婢老姐妹两个手下没个轻重,哪处伺候不周,也是徒增狼狈……李姨娘最好识些大体,莫要为难我等了。”
“不,不,王娴意不能这么对我!”大李氏挣不开婆子的桎梏,只得左摇右晃地躲避唇边的药,状若癫狂,“我出身官宦,不比她差,她不能这样对我!我的父兄……对,我的父兄一定会弹劾她!放开我!我不喝,我不喝!我为侯爷生儿育女,她不能如此害我——”
“放开我,你这贱奴,快放开我啊!”
那婆子闻言狰狞一笑:“路都是自个儿选的,都这时候了,您还拿得什么款儿呢?李姨娘,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