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如意是家中庶女,自幼便学会了看人脸色,此刻见嫡母凤目微眯,神情严肃,便晓得她是要发狠了;只低头喏喏应答,管好自己的眼睛,再不敢造次。
“娴姐儿……”邬氏正转头要对娴意嘱咐几句,便见她双手交握于前,杏眼低垂、脊背挺直,端的是贞静温婉模样。
娴意听闻继母欲言又止,稍抬头询问道:“太太可是有什么话儿要嘱咐娴意么?”
“……无事。你且如此就很好,不必刻意做什么。”她望着娴意神色复杂,其中似有怅然、遗憾、不甘……甚至还有一丝快得抓不住的嫉妒,来不及被察觉便隐没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最从容的气度出来:“走罢,去为太夫人拜寿。”
前边儿引路的是一名极美貌的青衫婢女,她带着王家女眷一路穿过了四五道帷幔,这才听见谈笑声。几人在门口等着青衫婢女进去禀报,不多时她回转过来,笑盈盈道:“咱们老太太请夫人与三位小姐入内。”
门两侧站着的小丫鬟便训练有素地打了帘子,那玉做的门帘竟是没发出半点声响搅扰主家。再回想沿途侍奉的婢子小厮,进退仪态都如刀裁尺量一般,更教娴意认清了文忠伯府的规矩之严明。
高座之上,端坐着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即是平庆大长公主、伯府老太太房真如。行过礼后,几个小辈暂且退到一边,等邬氏说过吉祥话儿;娴意也趁这个空当暗自打量这位一辈子都活得风生水起的女子。
她早过了锦绣韶华,一头青丝已经雪白,皮肤也不再紧致,却仍可见肤质细腻光洁,手背、面颊也没有寻常老妪的斑点。她佩了蝙蝠寿字纹抹额,着一件深枣红的缠枝牡丹纹大袖衫,外罩玄色比甲,底下则是条面料名贵的黧色织金马面裙。
邬氏照例说吉祥话,她便眉目平和地听,末了也微笑着叫了起,赏些钗环给她。
几人正要退出去,便听这位太夫人不紧不慢道:“王家三女是哪一个?且上前来。”邬氏一滞,不禁攥住了自己的袖口,眼神也不受控制地飘向娴意,显得过分紧张。
娴意也觉猝不及防,她虽在祖母身边长大,并不害怕与老人见面,但眼前这位老太太身份尊贵,令她也不由得有几分胆怯。
她顿了几息,慢慢上前两步,给老太太行礼:“晚辈王娴意,见过老太太。愿老太太松鹤长春、日月昌明。”
纪老夫人似是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来,让老婆子瞧瞧。”
娴意依言抬起头来,却不敢直视纪老夫人双眼,而是垂眼望向身前一尺处。纪老夫人华丽的裙襕闪着刺目的光亮,叫她有些不舒服。一时无人出声,整间屋子的氛围都诡异地沉下来。
房真如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王家三女。这事儿太腌臜,她原是不同意的。但那日阳春宴后,她那糊涂媳妇喜气洋洋地过来禀告,说是家里那头犟驴松了口,默许了王三小姐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