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张謇无奈地说,“户部预计要花2000万两白银给太后庆寿,这样一来国库基本上就见底了。况且现在给太后办寿是第一要务,即便您的私库有银子,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办这没要紧的事。”
帝党众人不由目瞪口呆,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满脸写着“真是流年不利”或者“太后不会是日本人派来的间/谍吧”之类的话。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日本人在强军备战,我们在给太后贺寿。日本人在造买战舰,我们在给太后贺寿。日本人的间谍网铺得满北京城都是,险些连皇帝都折在了上头,我们还是在给太后贺寿。
可是他们又能说什么呢?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孝道大过天的国家,难道还有母亲过寿,儿子拦着不许庆祝的道理吗?
尤其光绪的皇位是慈禧给的,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现在的法律规定,继子不孝养父母,就可以出宗。在皇权大过天的年代,不孝是唯一一条足以动摇皇位的罪名。
况且疏不间亲,他们身为外臣,怎么可能在皇帝面前,说人家老娘的不是。张謇和载澍巴雅尔面面相觑,都有些沮丧。
“皇上,臣有句话一定要说。”文廷式忽然坚决地站起来,“太后此举简直……”
“道希,坐下。”翁同龢瞪了他一眼,断然喝道。子不言母过,臣子更是不能指责国母,这是这个时代最起码的社会道德。不管帝党众人心底对太后如何不满,从来没有人在公开场合指责过慈禧。
文廷式受了他一记眼刀,脊梁骨却向迎着狂风的松柏一样,傲然不动。他冲着载湉拱了拱手,大声问道:“皇上,还有两个月娘娘腹中之子就要出世了,您打算让这个孩子在颐和园长大吗?”
“这怎么可能?”载湉毫不犹豫地反驳。不提他和太后的矛盾,单纯从教育的角度讲,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要按照西方宫廷的教育模式来养。
历史经济,格物化学,外语艺术才是他给这个孩子准备的课程。
隔离生母,磕头跪拜,晨昏定省,不许孩子吃饱饭,这些陈规陋矩都该被扫进故纸堆儿里。
可是想让慈禧同意这套教育模式,可能性就跟印度立马打败英国差不多。两个月之后,围绕这个孩子的抚养权,必有一番龙争虎斗。
文廷式毅然抬头直视载湉,目光锐利如刀:“无论是国事还是家事,既然您跟太后的矛盾已然无可回避,为什么我们不借此机会蛊惑日本,毕两功于一役呢?”
“毕两功于一役?”众人喃喃道。
“日本往中国派了那么多间谍,必定对我们国内的局势一清二楚。如果我们借这个孩子的抚养权,激怒太后。日本人发现朝廷上两党相争、政局一片混乱,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他们即便没有准备好,也会放手一搏,这样我们战而胜之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文廷式振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惊骇得无以复加。从光绪十五年以来,他们行事的准则就是避开与后党正面冲突,猥琐发育,积蓄力量。文廷式却想主动挑爆与太后的矛盾,而且还是在日本人虎视眈眈之际,再树强敌,简直是一场不要命的豪赌。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翁同龢顾不得皇帝在场,把会议桌拍得咚咚作响,颤声喝道,“依你所言,日本固然准备不足,但我们陷于党争,又如何有把握能够克敌制胜?况且珍妃腹中的孩子还男女未知,我们怎可冒此奇险?”
文廷式大声反问:“难道一直这么拖下去,我们就有把握克敌制胜了吗?只要日本出兵,我们就可以借此倒逼太后,放弃生辰庆典。如果她从,朝廷便可全力对敌。如果她不从……”
“如果她不从,就是以一己私欲,危害国家安危,形同叛国!”载湉把两个玉核桃紧紧地攥进手心里,紧张地浑身颤栗,眼睛里却露出兴奋的光,“大清以孝治天下,没有什么能打击太后的地位,除了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