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自己找些事情,不致总想着痛处,他便随口问起苏缚当时的详细经过。
苏缚却不与他说,只道:“其实妾身觉得,爹娘此举虽然严苛了点儿,却也算不得丧权辱尊之事。爹娘说你男子汉大丈夫,志存高远,乃是望子成龙,才要让你磨砺剑锋的。”
林二郎本就身心俱痛,闻言更是如丧考妣:“你妇道人家懂什么世道艰难?起早贪黑、操劳无度是能赚得银钱,却须得谨小慎微、积少成多,但凡有些意外,恐怕多年辛苦就付之流水了。
“而钱生钱的生意,不用风吹雨打、日晒雨淋,躺在床上,钱也大把大把地赚来,担的风险却是最小不过。我爹操劳二十余年已然积攒起万贯家业,他既已为大哥铺就康庄大道,为何非要我舍了捷径去就险途?但得他一碗水端平了,我也不会如此气闷。”
苏缚不想他心里竟如此明白,但她本意就是不想他靠爹娘做起家业,便故意冷脸激他道:“原来官人与我打赌的时候,早就想到了以钱生钱之道。男子汉大丈夫,还要靠着爹娘荫庇来谋算我,当真好本事。”
林二郎不禁一窒:原先打赌时他确实有过这样的谋算,却不想苏缚如此之快就猜到了。
纵是他做惯了泼皮,也不由老脸紧了一紧,却面不改色的道:“我林二岂是那等厚颜无耻之徒?我原想等爹娘将银钱发下,与你一并分了作为各自起业的资本,再公平竞争的。”
苏缚只是不信,嘲讽地道:“官人不用说与我听,费恁多口舌,不如想想如何打动爹娘才是。”
她这番话却激发了林二郎的灵感,他登时将腿一拍,推开巧云的手要走。
巧云惊叫:“二郎君,还未曾敷完哩,包还鼓得鸡蛋大。”
林二郎自己摸摸,痛了一痛,却甚是满意:“要的就是这个包,老奸商向来最听我娘的,娘见不得我受罪,只要我略施苦肉计,娘就心软了,大事可定。”说罢,志气风发的走了。
苏缚给巧云使个眼色:“跟上去,他要闹出什么乱子来,你就去找大郎君来。”
巧云忙应了一声,脚跟脚的赶了出去。
如故目送着林二郎那道已然要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低声骂一句“朽木不可雕”,转头又对苏缚道:“三娘子,恕我冒昧,你为何不愿让林家出钱出人,为我们所用?诚如他方才所言,钱生钱来得又多有快,我们何必舍了捷径去就险途——你一向智者千虑,这次恐是失之一也了。”
她也是方才听说此事,禁不住着急起来——傅家妇孺正是急等钱用之时,她们本该用尽一切法子揽钱,如今却将这唾手可得的起业资本往外推,是何道理?
苏缚摇头道:“你只知钱生钱来得又多又快,可知得之于人必受制于人的道理?”
如故霎时哽住。
苏缚又道:“借用林家之力,固然可以迅速成事,然林家也必然派来人手查账,乃至限制我对银钱的调度权限,如此,我们又如何拿出大笔银钱去资助傅家妇孺?”
道理虽则简单,但捷径面前,有几人能再多想一想,想到了又有几人能守得住?
苏缚见她怔怔的,不由叹气:“欲速则不达,如故,你心中急切太过了!”
如故颓然低头,惭愧道:“三娘子说得是,如故有失考量了。”话语中带了几分哽咽,惊觉自己失态,忙低头拭泪。
她骤然从天之骄女被打入泥淖,满心绝望,突然获救,便始终憋着一口气,总想立刻就能做出些事来,好速速闯进京师去找那狗官报仇,是以总是显得冒失有余,谨慎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