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拂感觉到耳边的热度源头渐渐与她拉开距离,只是胸口提着的那口气却依旧没有松下去,脸颊上仿若醉酒后的酡红颜色似乎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消散。
他原来就是留德侯世子,那个还未成亲便被皇上亲自赐予了府邸的男子,那个十八岁便敢只身一人率千军万马战沙场的苏将军。忽然脑中出现了个场景,既熟悉又略显得陌生,许是因为,好长时间都没有将它拿出来好好品味。
那还是冬日里,好似是腊月初的时候,陆玉拂将绣好的荷包绣品打包好,就听见了敲门的声音,她欣喜地将门打开。
她听觉灵敏些,能够分辨出这是隔壁二虎大哥敲门的声音。
二虎大哥已经娶亲,人长得憨憨的,又黑又壮,站在陆玉拂面前仿佛是一堵墙,也是蓬纯村内除了刘爷爷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她是住在蓬纯村的,可是并不被承认是蓬纯村人,只因为她一出生就无父无母,被人当作是不吉利的玩意儿。
起先她住在刘爷爷的家里,后来长大了些,刘爷爷便替她修葺了这座院子,因着不想引起大家的不满,故而这座院子离蓬纯村庄远远的。
她笑着将蓝布小包袱背在身上,同二虎大哥一并出门。二虎大哥娶的小妻和陆玉拂差不多年纪,平日间都相处的不错,瞧着陆玉拂一个人往县城走,不大放心,便叫自家男人陪着去。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蓝色白花夹袄,冬天的风又湿又冷,直往她领子口里钻,如此,也只能怨自己,算错了时候,错过了缝制新的棉袄的时间。
冻红了一张俏脸,鼻子尖也是红红的,埋头顾着赶路,身侧的二虎大哥迁就着她的步速,步伐很小,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冷不丁地叫个东西绊倒摔了一跤,二虎赶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她揉了揉摔痛了的地方,皱着眉回头看去,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绊了她一跤。
竟然是个人。
她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惊恐地看着二虎,而二虎此时也不知所措,只挠了挠后脑,皱起了粗黑的眉毛。
这条路在腊月几乎没有人来走动,蓬纯村的人们在十一月便将肉酒都早早地准备好,放在家中储存,因此眼下只有条四处乱跑的大黄狗,大约是与主人走丢了。
她纠结了许久,蹲下身来,试了试男人的鼻息,感觉到男人依旧活着,这才推了推男人,可是他没有什么反应。
也是,这样冷的天气,大概早就被冻僵了吧。
她四下看了看,男人身上穿着坚硬的铠甲,因为凉风冰冷,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被冻得比冰还要冷上几分,她缩回了小手,吸了吸鼻子,搓了搓冻得发红的脸颊,觉得不能就这么把人扔了,不管这是好人还是坏人。
她抬起头来看着二虎,想要二虎帮帮忙,却见二虎有些犹豫,而后听见二虎憨厚道:“拂娘,不是我不帮你,这人来路不明,你一个姑娘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