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同往常,库妮茜头一回生出愿意克服精神障碍的念头,期盼能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不要失礼。
她愿意见到伊路米·揍敌客先生。
这是一种模糊的自发的冲动,库妮茜没有细想,只陡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轻薄的睡衣,于是急忙找出一条海蓝色长裙换上,对镜左右自照后,她瞧见肩背上的黑色长发柔软又整齐地打着波浪卷儿,没有蓬乱不洁,方才想象着来人的样子,鼓起勇气拧开门。
她怀着等待的心情向外张望,不料门一开,外面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这栋公寓楼的楼梯间没有窗子,感应灯也没有亮。而那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阴暗中,简直像一道本该贴在地上的影子活了过来,正漆黑可怖地立着。
库妮茜吓坏了,她猛地推开了门把手,仿佛这样能将外面的人也推远点,自己则退后一大步,胡乱扶住了墙边的漆柜。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他只抬手扶住荡来的门,然后握住门板的边缘,向前走了过来。房间里熹微的晨光漏出门外,随着他无声的步伐,将他的轮廓晕染般朦胧照亮了。
他个子很高,库妮茜须得微微仰视他,这或许是他刚刚在阴影中极具压迫感的原因。而且他也并非是一身漆黑的,至少他上身的半袖黑夹克上镶着亮亮的圆头金属铆钉,肘下则露出了因小臂发力而略微紧绷的暗红衬衫束袖。
这有点朋克摇滚的衣着风格缓和了库妮茜见鬼一样的不安情绪,她略微镇定了一些,而来人则在此时开口了。
“戈克小姐。你浴室里的尸臭味飘出来了哦。”
“揍敌客先生!”
这柔和轻快、平乏无波的声音唤回了库妮茜的信任,也唤醒了楼梯间的感应灯。
“嗒哒”一声,晕黄的灯光点亮了他的面容。
他柔顺的直发如流泻的黑水一样披垂在双肩前后,面容愈发显出一种雌雄莫辨的俊美。库妮茜格外留意他的眼睛——伊路米·揍敌客先生的眉骨如弓,下面深陷着两弯单薄秀气的狭长眼窝,这让他一双黑黢黢的眼眸像无时无刻不藏在淡淡的阴影中,哪怕站在灯下也无法被光线照亮。她耻于同陌生男人对视,只瞧了一眼便躲闪开了,但这令她印象深刻。
库妮茜将他请了进来。
她关上房门,正斟酌措辞,结果回过头来险些撞在他的胸口上——进门后,他仿佛就没有挪动过脚步,只是无声地转过身面向着她——他们的距离几乎近在咫尺,而这又猝不及防地使她应激了,她立刻又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伊路米·揍敌客对此毫无反应。
但他这冷漠的应对,反而让库妮茜略感安慰。于是她克服不适,尝试开口说:“我住在15层,真没想到开门时您就在门外,就算乘电梯也没有那么快呀。”
伊路米·揍敌客垂头看她。
他顺滑的长发自然地微微滑落,在两颊颊侧投下阴影,漆黑的目光则穿透阴影落到她的面容上,像是无孔不入的认真审视,又像只是单纯配合疑问看了她一眼。
“啊。吓到戈克小姐了吗,抱歉。”
“没关系,您不用道歉。”
“那么我要去浴室看一看。你要处理的尸体应该在那里吧。我们早点开工,你看怎么样?”
“当然。当然可以。”
库妮茜说完,忽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