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公主府为客后道韫这些时日就极其少出门,倒也非谢奕不肯,只是府中忙于布景。道韫见园中往来有趣便也于谢渊一起在园中侍弄新移来的数百株木香。
“阿兄,这木香是桓明府送来的吗?”道韫望着眼前米白色的木香突然问道。
“阿媛为何会如此问?”
“阿媛只是听闻花奴言木香是自蜀中而来。”道韫如实回答,桓温北伐蜀汉数月、谢奕对于政事也未有避讳道韫之意。
“木香确实生在蜀中,不过数年前便已被带到建康,这些木香是从阿父自建康运来。”谢渊解释道。
建康?道韫并不知建康在何处,只是偶尔道韫会在自家庭院中偷窥得一两位自建康而来的客人,这些客人大多身着浅色广袖轻衣、形色绰然、举止落拓不羁。
数百株绽放的木香使得庭院有了别样的意味,道韫并不知谢奕花费巨资先从建康运来木香装点夏末略有萧瑟的庭院正是为迎接一位途经荆州的‘同乡’,但这一切却并不妨碍道韫瞧园中熙攘、隔着帷幕瞧着这个人。
“将莅官而梦棺、将得财而梦粪,何也?[1]”席间一宾客大笑着问道。
“官本臭腐、故得官而梦尸。钱本粪土、故得财为梦秽。[2]”
此言一出、四座无不称道。
躲在帐外的道韫顺着声音隐约看见说话之人是席上坐着一人身材修长、眉眼和润、举止风流、言谈清远。方才那一言毕,众人则随意翻开一册书卷,这次所言道韫也曾听过‘治大国若烹小鲜[6]’,以前阿兄言过。
再往旁边看,席间宾客道韫多半见过,这些人都曾为其父谢奕的座上客,席间有一两位宾客据道韫所知二人有嫌隙极少共游同宴,然而这次竟然二人同在一席,这让道韫确实有几分好奇。
凉风掀起青帐一角,道韫的裙摆露出一截,道韫见自家兄长目光转向了自己。既知被发觉,道韫自要离去。只是今日所见那人个手持白羽扇、目如星辰大海的风流名士。
这日的宴席持续了一整日,甚至当晚仍有宾客未曾离去,席间灯火未歇婢子们轻声踱步的在席间支上了数个火炉,炉中皆燃上等金丝炭。亭中香烟袅袅、直至第二日清晨。许久之后道韫才知道那日留在席间与时间最长的正是自家兄长谢渊。
宴席散罢第二日,道韫又在自家庭院中见了桓冲,不过今日的桓冲衣冠磊落不似少年。
此次桓冲前来,正是以地主之谊来请这位昨日歇在谢家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