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朱徽媞意料,那人离弦之箭来势汹汹,有射石饮羽之势,这样的力道,朱徽媞只以为是必是山间猎户之流,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却是个布衣妇人。
那妇人面上蒙巾,分明已不再年轻,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点漆寒星一般,朱徽媞自小身边皆是这世上身份至崇之人,也甚少看到这般仍如此生龙活虎的眼睛。
她动作极其娴熟,将手中长弓手在背后,一面问朱徽媞,“姑娘可有伤到。”一面上猛虎尸首前查看,朱徽媞见她直朝猛兽面前去,虽它已在血泊中躺了,不免还是有几分担心,脚下一紧。
那妇人却似好不担忧,却未如朱徽媞所想是未查看猛虎,只是上前收箭,丝毫不介意箭上的血迹,同时蓄力片刻,借力将虎身移开两步。转而去查看黎瑨。
朱徽媞这才从她这一系列举动中回过神来,几步赶上去到黎瑨边上,那妇人给她让开两步,那妇人一面查看黎瑨伤势,一面将目光分她片刻,似还带着笑意,“日前听山民说附近有猛虎出没,循人迹而走,几家人都遭了殃,本想这两日来解决了它,没想到竟被小娘子抢了先。这等尝过人肉之鲜美的猛兽可不好对付,小娘子夫婿功夫不错,不知进这深山老林所为何事?”
天启四年,阉党横行,党争四起,民变丛生,奇人异士众多,各路势力皆对皇帝放权无为愤然已久。
朱徽媞虽少出宫门,却也能听闻一二。她定了定心神,答非所问,急道,“夫人,我夫君可有大碍?”
那妇人虽未露出真容,眼睛却是笑着的,一面检查黎瑨伤势一面道,“娘子不必担心,这位弟兄只有些精疲力竭,许是因为受多了瘴气有些发热,并无大碍。”
朱徽媞心里绷着的弦才松了送,布衣妇人手下正探查至黎瑨腰间,动作一顿,二人皆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夫人手中这握着黎瑨腰牌,上书北镇抚司黎瑨。朱徽媞不禁心中一紧,却未说话,只等着妇人反应。
那妇人却只匆匆一扫,看也没看她一眼,手一松,腰牌又坠下去,仿佛不知腰牌上书之意一般,转眼间便将黎瑨架起来,“此处不宜久留,娘子请随我速速离开此地。”
布衣妇人看起来十分熟悉此地,以一己之力便将黎瑨半架在身上,脚步依旧轻快更胜朱徽媞,朱徽媞几次询问都被拒绝,妇人只道,“瞧娘子这身板,只跟着我便是了,娘子夫婿便放心交给我吧。”
方才事态紧急,朱徽媞还顾不上称呼,此时听妇人从善如流的称黎瑨为她夫婿,脸不禁一热。她不自觉又去看黎瑨两眼,他衣着皆凌乱不堪,面上还有半干的血迹,额上豆大的汗水,时不时便没在眉眼间。朱徽媞忍不住想伸手替他拭去,那妇人极其贴心的缓了脚步方便她动作。
朱徽媞发觉,赶忙收了手,红着面问道,“免贵姓祝,名乐安。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自朱徽媞见到这妇人,她眼中笑意便从未淡去,像是这世间便不过这山林而已,并无他物可染,“我姓晏,相熟之人都叫我一声燕子,娘子称我一声晏娘便是。”
晏娘身形不过尔尔,架着黎瑨多时却大气都不喘一下,朱徽媞好在是和黎瑨已在这林间数日,否则定跟不上她的脚步,并非寻常妇人。朱徽媞见她并未又透露真名之意,也不勉强,加之只怕跟不上她,也不敢多说话,只攒着一股劲,依势稍稍扶着黎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