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甫散,日已近午。柳尚心中惦念女儿,顾不上用饭便告退回署中料理公务,盘算着早些处理完毕,尚赶得及去国子学接柳绵绵回家。
国子学生自来都是寄宿学中,然女子诸事不便,况且名节事大,故此刘文起早已向皇帝奏请了让诸女每日只午前在学中念书,过午后便各自归家温书。柳尚掐着时辰下笔如飞,将将要批完文书之时,忽见一个同僚匆忙踏进门内,连声道:“你幸得没去领廊下食,今日却是晦气!”
柳尚写完最后一个字,一边打叠整理,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御史台不晓得发了什么疯癫,一顿饭功夫弹劾了四人,此时都在殿外待罪!”那人皱眉道,“惊得我饭都不曾吃好,晦气!”
大夏的官员每日卯正便要到朝中议事,多有离皇城太远来不及用早饭的,因此每到散朝之时便由光禄寺造饭分发,百官坐在紫极殿外的长廊下进食,称作廊下食。因是在禁中公餐,用饭时的规矩便十分苛刻,每日更是由御史台指派一名御史从旁监督,严禁进食时交头接耳、姿态散漫,甚至连咳嗽喷嚏都要引众人侧目,一餐饭吃下来十分辛苦。
只是,规矩虽然定得严苛,近些年却也懈怠了不少,只要不走了大褶往往也没人挑剔,更有不少人找了各种借口逃掉这餐,像今日柳尚也只是向工部尚书说了声公文太多要赶着处理,便就没去,御史台也极少追究,究竟是何缘故,竟至于一餐饭的功夫连着弹劾了四人?
那同僚又絮絮说道:“考功郎中头一个被弹劾,他吃煎饼时把馅子挑在一旁没吃,御史就说他不敬社稷,浪费民力物力,跟着是考功员外郎,道他坐姿不正,还把碗筷弄得叮当作响,仪态有失……”
柳尚皱眉道:“怎么全是吏部的人?”
“也有别的,鸿胪寺的……”同僚刚想说章敬也被弹劾了,忽然想起柳章两家刚刚解除婚约,此时说章敬岂不是让柳尚难堪?连忙改口道,“刑部的闵君思不巧打了个喷嚏,喷出了几粒米,也被弹劾了。却不是倒霉?正好赶上了!御史台这是发的什么疯?”
柳尚虽一向与闵君思十分不睦,此时也觉有些过了,道:“打喷嚏也是人之常情,不见得连个喷嚏都不让打吧?”
那同僚知道他生性戆直,白担一个跋扈国丈的骂名,其实最是公正不过,于是摇头道:“柳君也不必替他担忧,他这人最是记仇,回头肯定要找补回来。”
柳尚想想也是,便也不再评论,匆忙收拾了东西正要走时,又听同僚道:“我还听见一个消息,说陛下有意将四年大考提前,大约这几日就要开始,柳君可曾听到什么风声么?”
“不曾听说。”柳尚与他拱手作别,道,“今日的公务已经料理清了,小女还在学中等着接回,某先告退。”
那同僚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不觉摇头叹道:“不想生了两个女儿,倒比生儿子更得力些!”
复礼坊比修文坊近些,柳尚想着先回家交代一声,再去国子学接女儿,谁想到家才知,柳绵绵已经散学去了福熙公主府,柳尚有些懊恼,向妻子道:“二娘该不会还在怨我,故意躲着我吧?”
“你放心,二娘不是那样心窄的人。”谢蕴道,“听说今日学中有人带头罢课,想逼着她们去教室外听讲,二娘大概是找公主和道致商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