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窒息感令湛独十分难受,在床上扑腾四肢,死亡的恐惧更如海浪将他冲刷。
陆灵儿将床脚的香炉放好,起身就见湛独倏然坐起,当即吓了一跳。
“……湛公子你醒啦?”陆灵儿欢喜地上前询问,看他满头汗水,忙的取出一张白色手帕递上。
湛独的头还有些疼,接过手帕擦了擦脸,心有余悸地问:“什么时候了?”
关于那段故事,他有很久都没想起,但每次都会断在跌入水潭中时,再恐慌地醒来。
陆灵儿看看窗外,回头说:“已是辰时末了。湛公子,我这就去告诉掌门说你醒了,你不知道他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合眼。你等等,我这就去。”
“……”陆灵儿走了好些片刻,湛独的头脑方才彻底清醒,当即抱住腹部,暗道:“我不是被钩英破了金丹吗?还活着?!!我没死?不可能啊!陈叔当时说的,金丹破,命就要没的。”
想想,赶紧下床,在房中找到一件红衣裳,匆匆忙忙套上,带上天真从门口出去。他得赶紧回信芳,不能再留在寻隐,既然唐沽秀知道他醒来了,必定知晓他安然无恙,也就不会过于担心。比之于唐沽秀,他现在更担心他那爹。
上善若水在山上的山上,一路下去有瀑布有天桥,亦有石阶。湛独啥也不想,直奔上善若水外。
出上善若水必须经过一条河流,浮在水面的石墩一个挨着一个。河流两岸是小山峰,峰上开满桃花,而更远处则是小平原。
湛独刚走到中间,忽觉身后有人,警惕往前走一步倏然拔剑朝后刺去,来人抬手弹指将锋锐的剑刃弹开,那道力迅猛霸道,直接将天真剑弹出去落于河流之中。湛独一见,飞身去抓,整个人落于河中。
“偷袭算什么本事?”湛独捞起天真剑,一身河水,不解地仰头看立于石墩上的唐沽秀。白衣胜雪,墨发如同丝线般随风飘荡,气质高贵,面色如霜。那双眼冷如寒冰,毫无温度,也无人情味。见状,湛独立即怂了点,颤颤巍巍地将天真剑合上,硬着头皮朝他说:“喂!你又救了我一次,谢了。”
他是如何从绮云侯手下脱身的,他本人并不记得,但醒来后人在上善若水,必然是唐沽秀把他带回来的。他真的感谢,却不会因此而全盘托出。
唐沽秀逆着光,衣袂在风中飘向一方,似是要融化一般,“寻隐是梦灵君与湛夫人的家,他们的儿子总想离家,是为何?外面有你放不下的人?”
他的声音很冷,很沉,显然有一丝丝不高兴,却又忍耐。湛独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天真剑抗在肩头,撇头看向对面的小山峰,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在不远处有我放不下的人,他只若在一日,我湛独就不能离他远去。此次来到蜀陵,很高兴与唐盟结识,也很对不起我撩了你睡了你的床吃了你的饭……这些恩情湛独来日再报。唐盟,你别再拦我了,我是不会留下的,因为那个人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唐沽秀:“有多重要?”
湛独:“当年我在西关战功无数,威高权重,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的前程,就像蓝将军所说,平步青云扶摇而上。但我放弃了,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这个人。我能为他放弃大好前程,你说他对我有多重要?”
唐沽秀没有说话。湛独想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一个事,转身朝对面岸边走。上岸后,湛独席地而坐,撩起湿漉漉的短发,随便甩甩。
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太阳也正好。
“等过了今日再走。”唐沽秀无声无息走到湛独身边,挡住阳光,用阴影将他包住。
唐沽秀是妥协还是缓兵之计,湛独无瑕去想,总之他的态度要坚决。而且,唐情司要他办的事他已经办到了,留下来还要干嘛呢?
“不行。哎呀!唐盟,我问你,”湛独仰头看他,“你有没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答案庸无质疑,湛独却还是要问问,希望唐沽秀能换位思考下,放他回信芳。
唐沽秀笃定道:“有。很重要。”
湛独道:“你也有,我也有,那你应该体谅我焦躁的心情……你就当做做好事,放我回去行不行?说实话吧,这次来蜀陵,事先我没告诉他。以他的脾气,知道我四处吓跑,一定会很生气的,他一生气我就……”
“你执意要走,我也很生气。”唐沽秀蹲下身逼近湛独,“你就当做做好事,多留一日行不行?”
又是冰凉的浅香传入鼻内,混淆湛独的神经,他僵了片刻,似笑非笑。没想到他说的话就这么被唐沽秀扔回来,还善加利用了一番。看唐沽秀神情冷淡,眼色隐显期盼,内心一动,不自觉握紧天真剑。下一刻,湛独微笑道:“对不起,不能。你不放我走,我只好跟你翻脸。”
唐沽秀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