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妙元,心里也不舒服极了,今日只是偶然相遇,日后才不会来找他。

“成。”阿年点了点头,“那我今日就勉为其难,慈悲一次,救一下你。”

嘉缨安心笑了:“多谢。”

“不必谢。”

他大概是上辈子做高僧做的时间太长了,居然听着一个小姑娘的央求,就开始心软了。

而且他们两个人会被人陷害至死,还不能确定是姚嘉缨有仇家,还是他有仇家。

若是背后谋划的人是想杀了他,而连累了姚嘉缨,说起来,他还欠了她一条命。

这次他就当是还债了吧。

阿年这样想着,展臂抱起了姚嘉缨。

姚嘉缨忽觉脚下悬空,紧接着耳边刮过了一阵阵的风,小脸陷入到了阿年沾染着檀香的胸膛间,小手紧紧捉住了阿年的衣襟。

得救了。

从护国寺后来之后不多时,邱鼎元散了衙回到家中。

听乔氏抹着眼泪说了姚嘉缨在护国寺中遇到的险境,邱鼎元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他很快让人去将邱平元与李氏叫到了祠堂。

邱平元却并不知道在护国寺中发生了什么,看着身边打扮得格外娇妍的李氏,问道:“今日你们前去护国寺,发生了什么?怎么大嫂回来的时候,又哭又怒的?现在大哥又要将我们叫到祠堂中去。以往爹爹只会在府中人犯了大错的时候,才会将人叫到祠堂中去啊。”

李氏却是充耳不闻,身子像是毫无意识地往前走着。

李氏知道事情一定是瞒不住了,在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和尚身轻如燕地抱着姚嘉缨逃出生天之后,她就知道,什么都完了……

乔氏派人将她押回了将军府,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求乔氏让她回院子再梳妆打扮打扮。

眼下的她惨白着一张脸,神情木然,姿容憔悴。

只是她脸上的妆容却仍旧没有半分纰漏,鬓发梳得整整齐齐,妆容更是没有半点纰漏。

李氏知道,依着邱鼎元疼宠姚嘉缨的程度,她怕是要偿命了。

只是这最后去见他一面,她也要漂漂亮亮的,端庄得体的。

到了祠堂,看见了其中挺拔站着的那个伟岸的身影,李氏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稍微收拾了一下面上的情绪,端起了笑脸儿,这才跟着邱平元一起进了祠堂。

邱鼎元处于盛怒之中,见邱平元与李氏进来了,大喝了一声:“跪下!”

邱平元吓得一愣,赶紧到了老将军的牌位面前跪下了,可是李氏却还是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邱鼎元。

邱鼎元此刻如同像是在沙场上,看着李氏,就像是看见了敌人,眼中淬着刀剑的冷:“邱李氏,你为何不跪!”

“跪?”

“跪什么?我一个将死之人,还会怕什么呢?”李氏忽然笑了,“跪也是死,不跪也是死,我不跪,我才不要跪!”

她的话说得狂妄,可是到底还是怕邱鼎元身上浓重的杀气,怕即将到来的惩治,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邱平元听得心惊,看向了李氏:“你这是……你这是在说什么?”

什么将死之人!

邱鼎元冷哼了一声:“你既然心里清楚这事的后果,为什么还敢动害死阿桃的念头!愚妇!毒妇!”

一想到自己可爱的外甥女可能出事,想到自己想好好护着的外甥女可能会像妹妹一样早早离开自己的身边,邱鼎元的心里就燃起了盛怒。

邱平元的嘴唇哆嗦着,看着李氏:“什么害死阿桃?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不可能的,你的性子这么软,怎么会害人?”

邱平元是真心喜欢过李氏,虽然李氏后来无缘无故冷落了他,他也纳了几房小妾,可是初恋给人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他对李氏始终是有几分情意的。

邱鼎元瞥了自己的二弟一眼:“事到如今,你还想护着这个毒妇吗?二弟,若是我告诉你,你唯一的女儿也是被她害死的,你还会护着她吗?”

“什么?”邱平元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你竟然知道是我,竟然早就知道?”李氏尖叫了一声,紧接着又哭又笑,“既然这样,你为何不一早便杀了我?”

没有一早杀了她,却做出一副视她不见的样子,让她在这一段得不到回应的感情里煎熬,这样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怪不得他从来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偶尔看她眼中也全是厌恶,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她做过的那些孽!

邱鼎元负手直立:“若不是因为找不到证据,我早就将你送进大牢中去了,只是没想到你的心思会这么狠,忽然现在又想害死阿桃,这次证据确凿,你谋害我邱家子孙,罪当诛。”

他挥了挥手,几个下人进了屋,将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大笑,状若疯癫的李氏拉了出去。

邱平元尚未回过神来呆呆地跪在牌位下。

出了祠堂,邱鼎元立刻来到了鹿呦居。

而从护国寺回来之后,姚嘉缨也第一时间被带回了鹿呦居。

乔氏怕她受伤,让府内的大夫细细检查了姚嘉缨的身子,后来又怕姚嘉缨因为今日的事情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因而将邱云瑁、邱云琅、邱云珂、珩哥儿都叫了过来。

嘉缨被乔氏安置在了绣满了海棠的粉色绸缎被子下面,只露出两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看着簇拥在她床前关切着她的众人,嘉缨有些哭笑不得。

虽说她的确有些被今日之事吓到了,可是却还没到这种需要被大家来安抚的地步,她又没那么脆弱。

只是在乔氏与邱家的几位公子眼中,嘉缨确确实实就是个需要被护着的小姑娘。

乔氏更是自责,因她的疏忽才让李氏有了下手的机会,现在满脸都是愧疚。

嘉缨却是想着李氏丧心病狂的模样与她那时候的猜测,想问乔氏,又觉得问乔氏不太合适。

这时邱鼎元进来了,看见了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围在床边,将架子床挡得严严实实,他都看不见坐在床中央的外甥女了。

邱鼎元冷着嗓子让这几位少年到院子里去等。

邱鼎元的话在镇国将军府一向是最有威严的,几个少年不敢不从,即便是心里十分担心嘉缨妹妹,却还是乖乖到了院子中等着。

邱鼎元赶紧问乔氏:“阿桃可有何处伤着了?”

乔氏叹了一口气:“身上倒是没有伤,可是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保不准心里会留下什么阴影,都怪我,都怪我太大意了。”

邱鼎元坐到了床边,看着小姑娘缩在被子里小小一只的可怜样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阿桃你别害怕,今日让你的大舅母陪你睡。”

他与乔氏有着同样的担忧,担心这事给姚嘉缨留下心理阴影。

在邱鼎元进到了屋子里来的时候,姚嘉缨就想问邱鼎元李氏是不是对他有见不得的心思,又有些犹豫,没有问出口。

邱鼎元看出了小姑娘似乎是想说话,直视着姚嘉缨:“阿桃想说什么?”

姚嘉缨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大舅舅,二舅母她,是不是对你……”

邱鼎元立刻就明白了,脸上浮现了几分不自然,别过脸去。

嘉缨看着他的神色,自然猜到了答案。

乔氏有些纳罕,她没听明白嘉缨话里的意思:李氏对邱鼎元什么?

邱鼎元将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顺了一口气,别扭了半天,终于说道:“邱李氏她,似乎自很早之前便倾心于我。”

乔氏的脸色变了。

变得很难看。

姚嘉缨眨了眨眼,看这样子,自己的大舅母似乎并不知晓这件事。

坏了坏了,她似乎无意中给自己的大舅舅惹下了个麻烦。

她赶紧转移话题,唤乔氏:“大舅母,今晚舅舅说能让你陪我睡,可是真的?”

乔氏狠狠瞪了邱鼎元一眼。

她忽然也起身坐到了床边,将邱鼎元挤了出去,杏眼温柔地看着裹在小被子里的姚嘉缨,缓缓说道:“自然是真的,大舅母陪着阿桃一起睡,而且不止一天,大舅母以后,日日夜夜陪着你可好?”

日日夜夜?

——这是要冷落舅舅呢。

大舅母真的生气了……

嘉缨瞄了一眼大舅舅,有些同情。

平时看着乔氏一张喜喜庆庆的圆脸儿,总是一副和气的样子,其实乔氏记仇得很。

邱鼎元将李氏一事瞒了她这么多年,乔氏一想起来就觉得膈应,果然说到做到,好些日子没回自己的房里去,晚上一直陪着姚嘉缨睡。

邱鼎元夜晚没了软玉温香在怀,白天去见自己的夫人又屡屡只能看见乔氏的白眼与冷脸,这位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带兵有方,可是对付自己的夫人却有些束手无策。

幸而这些时日恰逢朝堂不安稳,公务繁多,邱鼎元便一门心思扎在了公务中,来转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