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方才那张帕子,手感极为顺滑,乃是上等双支棉所制,上面还绣了花样,程兰溪那身衣服,看着样式普通,料子却与她上次在布庄看到的上等衣料相同,仅这一身,便足足几十两银子,乃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她心中有了数,程兰溪必是出自姑苏有名的丝绸商程家。据说这程家占了姑苏丝绸产量的大半,不仅自家有桑田百亩,据说还参与海外商贸,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富商。
看程兰溪似对家中不满,她也没有说破,只装作不知。听说,仅姑苏这边的秀女便有十几名,再加上其他各地,怕是百名不止,想到从此她便不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变成那幽深皇城中的一人,前途未卜,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为了抓紧赶到汴梁,她们除了两次用膳皆是在车上度过,一行人日夜兼程,皆是疲惫不堪。初时她还能与程兰溪聊些闲话,后来便累的上了车便昏睡。
清醒的时候,她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那碧绿的田野,此时正是鸟语花香之际,到处都是一片绿意,可这景色,怕以后是不得见了。
越往北天气越闷热起来,芩玉从小便怕热,每到夏季父亲便让人送冰块到屋中,她才得以安睡。如今四五人挤在闷热的车厢中,气都有些透不过来。
程兰溪说:“这些人连夜赶路连客栈都不让我们投宿,如今这么热,怕是要有人生病。”果不然,隐约听赶车的说,后面车上已经有人病倒了。
芩玉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没受过苦,如今遭了这罪,难免心中难受,程兰溪却没有富家小姐的娇贵,她悄悄塞给芩玉一粒药丸,说道:“这是避暑提气的药,我从小便吃的,你也含一粒,不然这一路如此折腾,真要病了也是自己遭罪。”
照理说,秀女之间乃是劲敌,心思深的人,必是不敢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谁知道那人是真情还是假意?可芩玉极少与人来往,哪知道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想也没想便偷偷含在口中,药丸中似乎有薄荷,清清凉凉的甚是舒服,一身燥热也消了些。
程兰溪见她想也不想接了就吃,也是一愣,摇头道:“真是个单纯的女子,你呀,以后还是小心些,就算不害别人,防不住别人想要害你呢。”
芩玉听了,懵懵懂懂,转头看着她问道:“她们害我做什么?”
“你可知,这次秀女有多少人?”见她摇头,程兰溪才说道:“一百五十一人,这一百五十一人中,会有人封了娘娘,也会有人去倒尿桶。试想,谁不愿意去当娘娘?少了一人,便少了一个对手。”
芩玉无所谓道:“我又不想当娘娘,自然没人来害我。”
程兰溪哑然失笑:“进了宫不当娘娘,难道你打算一直伺候人吗?就算真是如此,当别人都会信你这番话是真的?抵不住她们想这是你打掩护罢了。”
她伸手点了点芩玉的鼻尖,提醒道:“你呀,真是从小被父母宠大的,头脑如此单纯,进了宫可如何活?”
芩玉琢磨她这番话,似懂非懂,那些事太复杂,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既然进宫如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好点差点又有何分别?
只是,让她去争宠,是做不到的。连自己的祖母都不愿讨好,更不要说皇上了。那样得来的恩宠,她也不稀罕。从小清冷惯了,就算入了宫,也不会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