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衣顿住，此时巷子中仅有他二人，渐小的雨水打在纸伞上惹得人有些心烦气躁。但触及他叫人瞧不出喜怒的眸底时，原先被他卸下的心防霎时紧绷，“大人会向摄政王告发么？”

小姑娘敛起笑意满脸警惕地盯着他，杜长陵眸底一闪而过旁的什么，弯身逐渐靠近。直到能闻见她发上的清香，不辨喜怒地笑了下，“我将官帖与印鉴交还到虞姑娘手中，不过是想姑娘留了念想，如今看来，倒是低估了你。”

语调低沉，还隐着别的什么，虞锦衣却没打算深究，心中沉了沉。

僵持间，他似乎叹了口气，“此时离官府还有一里，你若是后悔了我命人暗中送你回”

“不会。”她忽然抬眸打断，四目相对时，只觉得自己险些喘不过气来。良久，杜长陵嘴角逐渐淡开一抹笑意，他一身骇人的气势时常让人忘记他还未及弱冠之年，此时也是这般。手上忽然覆上一片微凉，手中便被塞进了一把伞柄，他墨锦衣袍已往伞外走去，身后人有些松怔地没开口说话。

雨水落在身上，打湿了衣袍，转过身时他唇角笑意已消失不见。

虞锦衣看着他负手离开的背影，心神乱了乱，杜长陵，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到县衙时，方才停在客栈的马车也在一旁停着。她没多想，收起伞便去询问一旁的守卫，“两位大哥，小生乃是上林县虞禁，因有事耽搁今日才来官府想要求府尹大人在官帖上盖上官印入国子监，还请两位大哥代为通传。”

越阳府尹林盛为官虽算不上清廉，但也无功无过，在百姓口中偶尔还能得个不错的名声。两名守卫心中也有着自己的考量，如今这些虽都是个穷秀才，可说不准日后就飞黄腾达了呢？大人一向礼遇这些人，他二人自然也不会亏着，两人对视一眼，接过她手中的官帖打量着，一人出声道，“你等下。”

不过片刻，便又拿着官帖走了出来，虞锦衣含笑接过，打开一看官帖之上果然被盖上了官印，心中大喜。

前世自府尹林盛知晓越阳府内有三个国子监名额时，觉得在各府内扬眉吐气了，于是在七月中时遣了马车送三人前往晟京。李诺虽从不屑于同他人一道，但李成不能不给府尹大人面子，当初是三人同行，如今只剩了自己一人，官府自然不会为她再雇一辆马车的，想着，苦笑出声来，此时赶到西城门不知还能不能雇上一辆便宜的马车。

林府

越阳府一十二县降雨之后，泾阳与榆阳两地也相继降雨，引水工事虽耽搁了两天，但仔细算来，其实是利大于弊。

林盛将三州府上书都送到了安平王杜隆的屋子后，便匆匆告退，并非是有急事相催，而是这王爷一看着他，他就觉得脖颈间凉飕飕的。谁知刚出了门，肩上忽然落下一只手，月黑风高，还带着朦胧细雨，他猛地一惊。

“本官惊到了林大人？”来人语调低沉，缓缓出声问道。

乖乖，这是刚逃过了狼窝又入了虎穴么？林盛心中哀叹一声，好容易缓下心神来，“是下官胆子小，自然与杜大人无关。”

杜长陵笑了下，“是么？那林大人真该好生练一练胆子才好。”

他话中有话，林盛自然听得出来，忙开口告退。直到夜色中已不见他的身影，杜长陵抬手，还未触及门上的浮雕门内便传来没有波澜的调子，“进。”

话音刚落，秦生便从门内出来冲他拱手，他含笑回礼，接过身后王业成手中的卷轴入内。屋内只有翻阅纸张的窸窣声，呼吸声几乎微不可闻，习武之人一向将气息敛起，杜长陵颔首，“长陵见过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