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或许那时先帝后来的昏庸已初现端倪,母亲虽不动声色,却将一切看在眼里,这才点头同意。
后来的几年中,发生了太多事。先帝变了,变得沉迷女色,不理朝政。皇后几次劝谏,非但没能换得先帝回头,反倒被说不贤不惠。最后一次劝谏时,更是被收了凤印,几乎被废。
聂华妤还是那个六公主,可母亲失势,她能好过到哪里去。
先帝不喜皇后,连带着,也不喜欢皇后为他诞下的一双儿女。那是聂华妤过得最艰难的几年,而在纪琳琅从塞北回来,再见到她时,就发觉,她记忆里的那个小孩子,皇后身边无忧无虑的小鱼儿,已经长大了。
胖乎乎的小手变得修长,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失不见。六公主容颜端庄而娇美,眉眼间透着皇后年轻时的影子。
她对纪琳琅微微一笑,纪琳琅就觉得心脏砰砰跳动。在兵营待太久,她几乎没有嗅过脂粉的气息。可站在聂华妤身侧,嗅到暗香浮动,她就无师自通:“原来这就是女孩子啊。”
她看着聂华妤步步艰辛,当然会心疼对方。
但慢慢地,这份怜惜,在不知不觉间,就转化为另一种情绪。
三年前出征时,她亦喝了酒。不过微醺,按说见天子完全没问题。
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却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去。她记得聂华妤朦胧的泪眼,娇弱的低吟,还在第二日晨起时,见到床上的一丝血痕。
纪琳琅:“……”原来我是个禽兽。
此后三年,她虽从未见过天子,却始终将对方放在心上。两人往来的书信,也一直被她放在最贴身的地方。送信的一路人多眼杂,朝廷中又群狼环绕,聂华妤写给她的东西从来都是点到为止,可纪琳琅看在眼中,想想明堂上那个年纪轻轻、却要以双肩撑起一个偌大王朝的少女,总觉得充满干劲。
此时此刻,聂华妤敲打完太医,口气松了些,让对方去开方子。
等写完方,她亲自拿在手中看。当年皇后郁郁不起、身染沉疴,母族又被刻意打压,聂华妤与兄长聂华曦无枝可依,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对药学也涉猎几分。虽说只是粗通,但也足够她看出,纪琳琅真的没什么毛病。
天子抬头,看着坐在下首的将军。
穿这么多,难怪流鼻血。
白胡子太医颤巍巍地劝道:“将军平日无事时也可用金银花泡饮,食疗胜过药补。”
纪琳琅看看天子,见对方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自己接口,道了句谢。
太医走了,宫女拿药方去熬。碧荷尤其会看眼色,等送完太医再回来时,手上已经捧了两个青瓷杯。
天子端了一杯,让将军喝另一杯。
纪琳琅喝了,再眼巴巴看着天子,想说晚上折腾这么久,大家都不容易,不如就寝吧……咳。
可天子不想让将军就寝。
元熙帝望着下首的将军,将手中的茶杯搁下。她是天子,但也是个二九之年的年轻女孩儿,这会儿见着纪琳琅身上的轻甲,越看越觉得热,不由道:“纪琳琅,你去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