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火

天光 铃九 1664 字 9个月前

老太医继续道:“加上长乐城中天气燥热,将军被这暑气一冲,血涌出来,倒是解了先前的热毒。”

天子自幼长在深宫,对太医院的一些把戏心知肚明。

三分重的病,一个个都能给人说道八分十分,就为了出特殊状况时,能有点为自己开解的余地。

元熙帝望着太医,眉眼间带着些高深莫测,倒是让人忽略了她原本娇美的容色。她开口,问:“这么说,将军平白流一场血,还是好事?”

太医冷汗涔涔,不敢答话。

纪琳琅在一旁看着这幕,心想,小鱼儿真的变了好多啊。

那个娇娇怯怯的小公主,像是一夕之间,就长大了。

她三年前离开长乐,往塞北去,在那鬼地方一待三年,期间从未回来过。

临别前,聂华妤为她送行,明面上是摆宴设酒,私下里,却拉着她的手,情真意切,说:“琳琅,我现在只能信你。”

纪琳琅能应付那些觥筹交错,却对付不来天子面上透着哀色的笑容。她知道聂华妤无助又无奈,明明是个及笄之年的少女,却被一干老臣硬推上皇位。而除她之外,聂家皇室再无其他血脉。

从前那样辉煌过的王朝,却凋零至此,任谁说,都是唏嘘。

那时候,她只能笨拙地摸摸天子的发,像是两人都年幼时那样。

手放上去了,才想起了,聂华妤已经是元熙帝。她这样的动作,分明是大不敬。

纪琳琅心底拔凉了一瞬,再看聂华妤,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继续对纪琳琅讲:“你在塞北活下来,我才有可能在长乐活下来——那群人,”她咬着一口银牙,“当年逼死母后,如今又害我皇兄。”

这又是一个漫长的故事,关于夜夜笙歌、声色犬马的无能皇帝,还有一干蒙蔽圣听,争权夺利的大臣。

纪琳琅不再心底拔凉,而是顺着青梅的话,开始心疼对方。

聂华妤登基时,她已与对方认识十二年,眼睁睁看着聂华妤从一个话都讲不清楚、走起路来吐泡泡的小家伙,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总角之年,纪琳琅随母入宫,见着皇后身侧粉雕玉琢的六公主。

那时候,聂华妤还是个稚童,而先帝与皇后的感情尚不错。聂华妤的哥哥去尚书苑了,凤栖宫中只剩帝后二人,再加一个六公主。

三人坐在一起说笑,竟有些寻常人家一家三口的样子。

纪琳琅作为六公主的玩伴,在一边看,心里想的却是父亲手上的刀枪棍棒。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却也不耐烦装淑女。好在没陪六公主玩几年,她父亲就说服了母亲,将她接出皇宫。

那时候,母亲一边叹气,一边摸着她的头,说:“琳琅,你向来学不会心计,大约真的不适合后宅。可你父亲要带你去兵营,以后还可能带你上战场,你想好了,是不是真的愿意?”

纪琳琅懵懵懂懂地点头,她父亲就大笑,笑得胸腔震动,“这才是我纪家的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