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日,晚间微风吹在身上,犹带暖意。
纪将军方才进屋,一眼到墙角摆的冰盆。按说内室会比外间凉快些许,但见着身披薄纱、香肩微露的天子后,纪琳琅愈发觉得热。
天子笑盈盈地说完话,就倚在软塌上等她回应。
纪琳琅张口,一个音都没吐出来,先流鼻血了。
天子:“……”
宣极殿内兵荒马乱,太医被从睡梦中叫起,在元熙帝森森的目光中,给新封的征北将军把脉。
来这儿的路上,白胡子太医已经打了一肚子腹稿。将军常年在外,又是那种苦寒之地,还是女子之身,被冻出什么暗伤来,简直再正常不过。除此之外,刀剑不长眼,谁知道将军哪顿伤没恢复好呢。
太医很发愁,觉得自己是命犯太岁,才会在今晚值班。
真到宣极殿时,天子坐上首,征北将军在下,鼻血已经停了,但鼻子上还塞着一团可笑的白球,瓮声瓮气地对太医说了句“有劳”。
老太医心底琢磨,不知将军鼻子里塞的是棉花还是布絮。果然年纪大了,眼神不好。
想到一半,纪琳琅的眼神扫过来,白胡子老头顿时一个激灵。
将军那双眼睛黑沉沉阴测测的,跟能吃人一样。
他偷偷望一眼天子,腿软脚软地鼓起勇气伸手,为将军搭脉。
时间缓缓流去,太医目露沉思。
天子与将军都未讲话,还是旁边的大宫女碧荷开口,问:“苏太医,征北将军这是……”说话只说一半,语气担忧,活像征北将军得了什么重疾。
太医摇摇头。
天子依然没说什么,纪琳琅却急了。她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之前就拉着聂华妤,让她不要小题大做。但刚一见面,她就让自己冒血,的确有点水不过去——平心而论,这事儿要是掉个个儿,纪琳琅能比聂华妤还急。
她举天发誓,说自己绝对没事,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可没用,聂华妤一定要宣太医。
纪琳琅还能怎么办,只好郁闷地依了她,看着年轻貌美的天子从榻上坐起,穿衣梳发。
触手可得的温香软玉没了,变成干巴巴皱巴巴的白胡子太医,还和宫女一唱一和,要演一出“新将军年少有为,奈何红颜薄命”的好戏。
纪琳琅捏捏拳头,想打人。
太医倒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年级长了,又面对天子,说起话来,自然要斟酌再斟酌。
“陛下,将军在塞北多年,”拿这话开头,表明纪琳琅再有问题,也是出门在外的锅,太医院不背,“又经年拼杀——”哦,可能还有蛮族的锅,总之和太医院没关系,“经脉似有淤塞啊。”
纪琳琅嘴巴一张一合,没出音,默默在心底爆了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