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之前那莫名其妙的暗沉沉的情绪不知不觉消减了大半。曲烟烟抬起头,脸上由衷地露出灿烂的笑容,跟在丹桂身后,脚步轻快地迈进了宫门。

迎面正巧看见正殿门帘一挑,从里面走出来三四位美人。

曲烟烟一眼就看见了走在最后面的姐姐。

楚昭仪比两月前清减了许多,原本是一张温柔可亲的鹅蛋脸儿,此时已清瘦成了一张瓜子脸儿,下颏尖尖的,越发显得那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对翦水双瞳又黑又大,看上去只觉得楚楚可怜。

她家常穿了件月白的小毛皮袄,下面系着孔雀蓝的裙子,头上没戴任何珠翠,满头青丝绾在头顶,只以一根碧玉簪子别住。整个装束竟有些道姑的意思,却又比道姑多了几分清雅婉约的味道,别致出尘。

只见她停住脚步,和颜悦色地对另几位美人说道:“那我就不送了,几位妹妹就请先过皇后娘娘那边去吧。今儿是中秋,我本应该与你们同乐的,只是我自己嫡亲妹子的七七还没过,今晚我想一个人静静地给她焚几炷香,摆几个果子。我已经向皇后娘娘告了罪了,就不陪着妹妹们一起热闹去了。”

那几位美人儿应了一声是,齐齐屈膝向楚昭仪行了礼,这才规规矩矩地鱼贯而出。

曲烟烟自然认得她们,都是前世和自己共居栖秀宫的几位低阶嫔妃:东偏殿的杨婕妤,范美人,还有西偏殿的肖淑仪。

只听楚昭仪又温和地加了一句:“咱们宫里没有主位娘娘,我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又没掌管过一宫事务,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妹妹们尽管跟我说。”

杨婕妤几人连忙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屈膝道:“昭仪娘娘过谦了。”

楚昭仪这才略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晚上等你们回来,咱们再一起吃月饼赏月吧”。因扭头吩咐一旁的的宫人:“映月,替我送送大家。”

一个站在殿门口替众人打帘子的漂亮宫女立刻应了一声,含笑走下台阶,屈膝恭声道:“主子们好走,在皇后娘娘那里玩得尽兴些。”

曲烟烟望向那个身材高挑,肤如凝脂的宫女。她的装扮和楚昭仪有几分相似,也是穿了一身素服,只不过头上戴的是一支亮银簪而已。

映月,姐姐身边最得脸的一等大宫女,月余不见,出落得越□□亮了。映月……曲烟烟记得那日万美人好象提到过她。

其实认真算起来,丹桂伺候姐姐的时日要比映月久多了。当初楚氏姐妹还在辽东王府闺阁中时,丹桂就已经是姐姐的贴身侍婢了。后来她跟着姐姐一起进了宫,本以为“元老”的地位不可撼动,谁料横空却跳出来个映月。

而映月侍候楚昭仪才不过两年,是姐姐进宫后才由尚宫局拨到姐姐身边的,没想到后来者居上,渐渐的她倒占了先;发薪俸时,丹桂反而只排了个二等。

不过这也难怪,丹桂这个丫头对主子倒是忠心的,就是有时心眼儿不太够使,嘴上又没个把门的,性子也毛燥了些,入不了姐姐的眼也属正常。

曲烟烟正在转念间,楚昭仪已经看见了她,远远地便冲她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那位就是曲姑娘么?你的手艺不错,今儿请你过来再替我绣一幅字。麻烦你了。”

姐姐就是这样,性子绵软,无论尊卑贵贱,她一概都是以礼待之。把一个浣衣局的罪婢“请”到宫里来,还客客气气地用上“麻烦”二字的,这满宫里大概她是独一份儿了。

曲烟烟蓦然对上楚月萱那温柔如水的双眸,再熟悉不过的亲切笑容,只觉得喉头一哽,眼圈就红了。

她急忙低头眨了眨了眼睛,深吸了口气,这才含笑向楚昭仪屈膝行礼,轻声道:“罪婢惶恐,怎么担得起娘娘“麻烦”二字。娘娘有事只管吩咐,罪婢一定尽力。只不知昭仪娘娘想绣什么字?”

“很简单的,就是我这寝殿的门帘上需要绣一句诗——哦不,只是半句而已。”楚昭仪又冲她亲切地笑了笑,率先转身往殿内走。边走边吩咐:“映月,把那幅门帘子拿过来吧;丹桂,给曲姑娘倒茶。”

一个微贱的罪婢,竟然还有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