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灵司 (八)

他的声音还是轻柔的,就好像是情人间的耳语一般,但不管是他将晏音书困在椅子上从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动作,还是他那双漂亮淡漠到不近人情的眼眸,都无声无息的让晏音书生出了喻柏舟是在逼问她的错觉。

她瑟缩着向后退了下,却感受到喻柏舟骤然发力将她坐着的椅子牢牢的按在了地上难以挪动分毫,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油然而生,她将手机攥在手里轻轻的回答道:“刚才我接到了警察的电话,他让我去西岭认领一下代颖的尸体”

喻柏舟的手臂上因为用力而鼓起了条条青筋,他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晏音书沉默着,似乎不愿意多说,脸上的血色又褪去了几分,喻柏舟终于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他收回了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沉默着站起身退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给晏音书倒了杯水:“抱歉,我刚才的态度有些失礼了,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那就不要说了。”

晏音书紧握着水杯,用力的指节都泛了白,她垂下眼,好半天才缓缓的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你也是关心我,晏代颖是我姐姐。”

喻柏舟半靠在化妆桌上,不动声色的把其他人的目光隔绝在了他身后,他小心的在晏音书和他之间空出了半米的距离,也不去催她,只是无声的注视着。

终于从众人探究的目光中解脱出来的晏音书十分感激的朝他扯出来个微笑,慢条斯理的开口:“其实只是我血缘上的姐姐我妈妈不认她了,断绝关系很多年了,在我小时候就断了”

“为什么”已经到了喻柏舟的嘴边,不过他还是重新咽回去了,而是试探着用一种询问的目光表达了他的疑问。

“我爸爸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家里只剩下我妈,我姐和我三个人相依为命,可是我姐从小就特别叛逆,非常不听话,总是会跟妈妈吵架,后来她居然去做那个了”晏音书难以启齿的咬了咬嘴唇,声音越来越低,“就是,陪酒”

喻柏舟面上闪过了一丝吃惊。

“我对姐姐没有太多印象,当时我太小了”晏音书叹了口气,面上浮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真的是太小了除了哭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也背着妈妈联系过她可是,她根本就不愿意见我,她说她没有妹妹甚至在我妈去世的那天,她也没有来”晏音书说到这里时声音里终于带了些哽咽:“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那么恨我们”

喻柏舟闻言挑了挑眉,心道:“生前不愿意见,死后却寸步不离,女人可真是复杂。”他已经确定了方才那个幽魂就是代颖,虽然和晏音书的描述还是有些出入,但也八九不离十。

一个新死鬼,却留恋人间,久久不散,除去执念太强,恨意过盛之外也就只有它和生者有着血缘羁绊这一可能了。

到底还是血缘至亲,不管距离多远,是否有着感情,身体里流淌着的相同的血都不会变。总是会有一根名为“血脉”的线而将彼此紧紧相连着,不管他们有多少恩怨,心中有着多少愤恨,只要还吊着这根线就是分不开的。

就算拿起了刀去砍,割破了皮肉,打断了骨头,最后也会连着那点筋络。

突然掩面痛哭出声的晏音书如此,那个活着时说什么都不愿意见晏音书,在死后却一直流连在她身边,宁愿承受冥火焚身也不愿离开的姐姐也是如此。

喻柏舟沉默着看着晏音书从最开始的无声流泪,转变成全身颤抖着的嚎啕大哭,面上的表情近乎漠然,他垂下眼随手从纸抽里抽出了几张面纸递到了晏音书手里,然后别过脸望着门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