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心不以为然,道:“家父也得过此症,我才知晓救治之法,一切皆是机缘。既让我碰上了,如何能视而不见,见死不救?再者,方才你也见着了,此法也是在御医认可后才得以施展,已是万全,岂有惹祸之说?”
这番话噎住了文颢然,那一贯舒展的眉头间也起了拧巴,俊容微沉。
“你既如此坚持,就权当文某多管闲事,失言了!”
他双手抱拳,负气一拱,转身便走,这样子竟是真的动气了。不过纵使这样,也不若宇文晞那般暴躁,还是一派儒雅,若不是身披银甲,通身上下都看不出是一个习武之人。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筱心噗嗤一笑,月眉扬着一丝狡黠,冲那背影道:“明知是桩闲事也要非管不可,文统领与小女子一样,皆是出于善意不是?由此可见这善是人之本能,就像渴了喝水饿了吃饭,即便是黄口小儿都能够张嘴就来的本能,哪会还要去思索该不该,能不能?”
文颢然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却被这伶牙俐齿的一套说辞给绊住了脚跟,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
自小儿起,他便练就一身喜行不于色的好本事,嘴边的笑容亦是他惯有的招牌。可此刻,他笑不出来。
他堂堂七尺男儿,根本不屑与一个小女子多费口舌,更遑论起了口角之争。
然而几次三番,在她面前被那一句接连一句的听来新奇却不无道理的言论给怼得哑口无言,他只觉得自己白读了那么多书,竟说不过一个害怕时只会掩面痛哭的弱女子。
他负手而立,目光和语气一样,都不甚客气:“能言善辩,可不是一个能给女子带来褒赞的好品性。”
其实他更想说,牙尖嘴利。不过这个词太过刻薄,他的涵养不允许自己对一介女流如此失礼。
他这种隐怒到内中伤的憋屈劲让人给尽收眼底,君筱心强忍住笑,愣是将已送到嘴边足以让人吐血而亡的反驳生生咽了下去,毕竟自己眼下是在他人的地界上,还是给人留点余地的好。
她巧笑倩兮地福了一福,“多谢文公子提点,小女子定当谨记于心。”
这般心口不一地草草终结,既是一种服软,亦是不愿再与他多说。
文颢然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轿辇,站在森严的宫门之前,头一回觉得此处太过空旷。心头更是萦绕着一种意犹未尽之感,他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嘴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挂上满脸笑意。
而这一道的笑,是不是习惯使然,大概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