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便挥退了一众乐师，自己取来了支玉萧。不多时，萧声呜咽而起，新来的三位男子执剑起舞，红瑞则陪在长公主身侧，击鼓相和。顾令好辨了辨曲子，这才在琴桌前坐下，把琴声也加了进去。

这首曲子名叫《英雄歌》，顾名思义，讲的是英雄的一生。调从呜咽起，但很快又急转直上，变得激昂慷慨，可待杀伐过后，最终却归于萧索凄哀。军中常只奏上半段，用来鼓舞士气。可懂音律的人都知道，这首曲子的精髓实在下半段。因后头几个小节对技法要求颇高，平时鲜少有人能完整地弹奏下来。

到了后半段，红瑞果然不再击鼓，顾令好和长公主却默契非常，两人的合奏正渐入佳境，却猛地听闻啪地一声脆响，长公主给了身旁的红瑞一个耳光，厉声道：“本公主许你乱摸了吗？别忘了自个的身份！”

不得不说，长公主平日里虽散漫不羁，但皇家的威仪却深刻在骨子里，方才的那一声质问，竟威严让人不可直视。

歌舞声戛然而止，红瑞跪地求饶道：“小人一时糊涂，还请公主开恩。”另三名男子也都齐齐跪了下来。

正在顾令好犹豫自己要不要也跪下时，长公主冷哼一声，拢了拢胸前衣襟，道了句扫兴，然后又拉过顾令好喝酒去了。

她没允许红瑞几个起身，他们就只能继续跪着。顾令好也没多嘴为他们求情，毕竟，长公主的面首轻薄了长公主这种事……她也不知该如何求情。

那坛葡萄酒，早在弹琴之前就已经喝光了，长公主又差人取了坛珍藏的百花酿。半壶酒下肚，顾令好有些上头，她看向自己的左手时，一时竟有些数不清到底有几根手指了。

“姑娘不能再喝了。”一旁的舒雪出声劝道。

长公主却嫌她打扰了兴致，便叫来几个人，软磨硬泡地把舒雪给拖了出去，舒雪顾忌长公主，不敢硬闯，只能焦急地守在门外。

长公主此刻也不比顾令好清醒多少，她醉眼迷离地斜靠在座位上，突然对顾令好说道:“最近京中到处都在传你和徐士的事，要我说，你要是真喜欢他，干脆趁着月黑风高，直接把人绑到侯府去，先把堂给拜了，由不得他不愿意。”

长公主这话并非胡乱出主意，因为她的驸马就是被她如此抢来的。

驸马冯观，字浩然，是宫里容妃娘娘的亲哥哥，上一届的状元郎。听说三年前科举放榜后，冯观在打马游街时被长公主一眼相中，长街才走了一半，便被长公主给拦了下来，要带他进宫求圣上赐婚。

依照大安朝律例，驸马及其近亲均不得出仕为官。冯观十年苦读，一朝三元及第，正待大展宏图，怎会愿意如此放弃仕途？他自然不肯同长公主进宫，长公主却不由分说，直接把人给绑了去。

圣上怜惜新科状元的才华，这回倒是没由着长公主，只道冯观若是不同意，他便不会赐婚。可长公主仍是不放弃，硬是把冯观留在自己宫里近一月，中间如何旁人无从知晓，不过一月后，长公主却是如愿嫁给了冯观，两人搬进了新建成不久的长公主府。

这段旧闻，京中几乎无人不知。

顾令好听了长公主的建议，却遥遥头道：“就算拜堂了又怎样？他还不是一样的不喜欢我，指不定还会因此厌恶于我，着实不划算。”

长公主手下一顿，半晌才呢喃了句什么，可她声音太小，顾令好没能听清楚。

不过，方才想到驸马冯观，顾令好倒是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红瑞眼熟了。红瑞的面容与驸马有四五分像，其实不止是他，长公主的其他三位男宠，也都多少与驸马有些相似。因顾令好与驸马见过的次数并不多，才一时没能认出。

只是，长公主为什么要选与驸马相像之人做面首呢？莫非真如传言所说，冯观是屈于长公主威逼才娶的她？实则两人感情不睦，冯观一直心有怨恨？

顾令好忍不住又朝红瑞看了一眼，却被长公主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长公主顺着她的视线，也朝红瑞看去，声音含混地问她道：“你怎的老是看他？是看上他了？那我便割爱送你好了。”

“他可比那个徐士有趣多了。”长公主又补充道。

顾令好却被惊得酒醒了大半，连忙摇头拒绝:“君子不夺人所爱。”

长公主却把酒杯一扔，突然不依不饶了起来：“怎么？你是看不上红瑞，还是看不上本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