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个香囊里头竟有这么多故事。不小心让三姑娘破费,我代我们家姑娘,跟三姑娘道个歉。东西还给你,省得你总记挂着,睡不好觉。”
说着,水蓝把自家姑娘的香囊解下来,重重地塞到若萤手里。
邹氏身边的四姨娘见状轻笑道:“真是小孩子脾气。不就是个香囊么?四姑娘想要什么形状、什么图案的,姨娘这里有,送你两个玩儿就是了。”
若萤抬起眼皮掠了她一眼,未予回应。
慢慢收回视线,两下一使劲儿,嗖地把若芝的那个香囊拉开,送到鼻端猛嗅了一下,一脸嫌弃道:“好臭!”
水蓝勃然大怒:“这是前阵子端午节,我们三姨娘给配的香丸子,香得很,哪里臭了?是不是姑娘的鼻子跟我们不一样?”
“你觉得香,还给你们。我还怕有毒给毒聋毒瞎毒得人事不省呢。”说着,把香囊口朝下在手上一抖,满把握了,恶狠狠地递还给水蓝,“喜欢,拿去!”
水蓝未曾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手还没完全张开,若萤这边却已经撒了手。
众目睽睽下,十几颗黄褐色的香丸掺杂着星芒数点,叮叮咚咚落满地。
若莲丢失的银莲蓬,赫然出现在了二姑娘贴身的香囊里!
里里外外一片死寂。
老太爷那边,也都抻直了脖子、支起了耳朵。
谁也想不通这当中的曲折原因。
就连老太太,也因为惊愕过度而忘记了眨眼。
良久——
五姑奶奶意态舒闲地说道:“这是变戏法儿吗?有点意思。就是不知道是怎么变的?”
这话分明就是在钓鱼。
可惜,没有鱼儿上钩。
邹氏暗中翻个白眼,冷笑道:“敢情我们姑娘就差这点东西呢。”
一肚子气,都不知道往哪儿撒。
她不无心虚地朝叶氏投了一眼,而后者如观音坐台,多一丝表情也没有,然而那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二房有钱不差这点东西,三房没钱也不差。二房的孩子诬陷三房,这笔帐,算是记下了。
邹氏自觉得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转向老太太求助:“老太太,您看……”
钟若芝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当即“扑通”跪下了,潸然欲泪:“请祖母给芝芝做主!”
跟着她这一跪,里里外外、劈里啪啦跪倒了一大片的人,包括钟若兰,也包括若莲,以及根本没有过错的若苏和若萌。
只除了若萤,杵得像根标枪。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要说是你拿的,我第一个不信。只是东西是在你这里发现的,少不得要说你治下不严,让坏心眼儿的钻了空子。你今天受的委屈,就当是个教训。你到底还小,有些事,还是要多听听父母的意见。难不成他们会害你?”
多听听父母的。
这是在责备她一向我行我素,不听父母教诲吗?
不听父母言的,那是什么人啊!老太太这话,说得忒狠了。这是在打她脸呢。
钟若芝面如滴血,眼泪盈眶:“谢祖母教诲……”
邹氏跟四姨娘,一边一个托起若芝:“定是你这孩子太要好,有人不忿,想捉弄你。也不想想,这种不靠谱的事儿,发生在谁身上都有可能,就是不会出在你这里。不说别的,从小到大,你跟那个姊妹红过脸、拌过嘴!”
冯氏笑着回应:“你们家的这么着,我们兰儿岂不是更加老实得像个面团儿了?”
“女孩儿还是老实点儿才好,”老太太不紧不慢地吩咐水蓝,“东西还给五姑娘,看把她吓的。”
若莲还真是给吓到了,看着那三颗失而复得的莲蓬,就跟见了蜇人的毛虫似的,只管往母亲身后躲。
若萤伸手抓过银莲蓬,一直往前,直到把若莲逼得退无可退。
“真不要?你不要,我就收着了。”
她的口气就像是哄小孩子。
若莲唯恐不及地赶紧点头、摇头。
“真不要?我真的收起来了?回头拿去换油饼吃,你可不要后悔。”
若莲点头如捣蒜。
若萤便不再客气,转而跟汪氏打招呼:“四婶,五妹要把这个给我呢。”
不等王氏开口,她已经深深地揖下去:“那就谢谢四婶五妹妹了。我娘常说,东西吃了不疼扔了疼。回头我去换几个大饼,每个姐妹分一个,也算是皆大欢喜了,是么?”
不伦不类的男子之礼、江湖味浓浓的口气以及少年老成的架势,把汪氏逗得哭笑不得:“你都这么说了,四婶还能说什么?只是东西太小,别让你兄弟拿去。不小心吃下去,可不是好玩儿的。”
“知道了,多谢四婶提醒。”
若萤漫不经心地应了,再度朝着汪氏作个揖。
银莲蓬硌疼了手心,但是她需要这种真切的感受。
老太太的一席话,是对为非作歹者的姑息。而这三颗有价的东西,是否也能算作对无辜的三房的一点安慰呢?
ps:名词解释
忍一时风平浪静---出自明代《增广资文》,又名《昔时贤文》、《古今贤文》,此书最迟写成于万历年间,是民间创作的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