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少爷秦昂说是去上海与同学一起创业,在一个清晨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佣人灰儿从早上敲门半天无人应,焦急之前撞开门,一看已经人去楼空。从书桌上寻到一封信,脚底如踩了风火轮儿般奔到秦老爷的院子里,秦老爷拆开信一看怒火攻心,秦太太知晓后一病不起。这几日下来,秦府中的仆妇管事如无头苍蝇般穿梭在大院里,大儿媳傅氏终于被人记起来,赶鸭子上架般开始料理府中事务。
好在傅氏是大户出身,虽然多年不再料理家事略有生疏,不过也堪将料理个大概。傅氏午后把米粮钱发放给厨房管事,又细细与丫头们交代了公婆的汤药要熬的仔细,不让别人插手后,便与严妈妈进了内厢房说话。严妈妈是傅氏的乳母,民国后虽然严禁蓄奴,但是鲁南天高皇帝远,没人管这个。严妈妈虽说是有人身自由的平民,已并无奴籍,但她大半辈子都是傅家的奴才,现依然认为自己是傅家的忠仆,有没有奴籍妨碍不了什么。
内厢房内里靠着一张檀木的大方榻,上面铺着锦织绸缎的坐垫,中间放着一张小矮桌,严妈妈先拿矮桌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傅氏,傅氏歪在坐垫上伸手接过抿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又请严妈妈坐在旁边的榻上,严妈妈辞了辞,也就坐下了。
“太太这几天可是累着了,昨天临源县传来消息了,咱们大少爷在济南府当上了省长秘书!那要在前清,那可就是巡抚幕僚!”严妈妈热络的说着,飞快的看了眼窗外,快意道:“这秦二老爷虽是什么帮办,那俺们少爷可是一把手的人......看秦家还敢欺负咱们傅家没人!”
傅氏捏了捏着茶杯,又放下,温顺的劝道:“妈妈可别再这么说了......只要弟弟争气,我也就能舒心过日子了。”
“那可不是!这娘家好了,日子自然顺了!”严妈妈赞同道,说着向西边扬了扬下巴,“那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货,一个小戏子也不知道野爹埋哪儿呢,听苗苗说正撺掇着大少爷卖地呢!”
傅氏倒是头回听说,疑惑道:“这好家好院的,卖什么地?”
“苗苗说是那位看上了一双镯子,要这个数。”严妈妈伸手手掌比了比,“兜里的钱花多了,正找钱呢!这不,正赶上老爷太太都不得劲儿,撺掇大少爷把北边的荒地卖了,苗苗说大少爷都快被说动了!”
傅氏听了心里一阵腻烦,想起新婚时也曾与秦扬好过一段时间,也曾浓情蜜意风光旖旎,只是自己进门三年连产两个女孩儿,秦扬就与自己冷了下来,自己还在月子中就从戏园子里买了个叫小桃花的旦角,等过了一年,这小桃花生下一子,抬了做大姨太太,便是如今住在西跨院的陶姨太。傅氏也曾心酸过,但事到如今早就冷了心,只跟着两个女儿和儿子过活,晨昏定省的跟公婆请个安,便不管外事,如今公婆皆因小叔离家出走病倒,自己才出来管事。
不知何时起,这秦家大院里,陶姨太一天天做大,她生的男孩被叫“大少爷”,自己的元哥也只被叫“少爷”。秦家老爷是鲁南巨贾,二叔是省府帮办,自家爹爹只是当年北洋军的一个小头目,回了临源县才显出本事,跟秦家是不能比的。想到这儿,傅氏有些心灰意懒,叹了口气:“随她折腾罢!大少爷愿意,也没咱的事儿!”
严妈妈看傅氏脸色不好,不愿多说的样子,知趣的转移话题,“我让厨房在灶上炕着地瓜呢,元哥儿一会儿下学了就能吃,不知道看哪个小同学吃的,瞧着新鲜,这几天吃不够!”
提到唯一的儿子,傅氏脸色变得柔和,“学堂里也不都是富贵人家,应该是谁吃烤地瓜,他看着馋了,明儿别给他烤了,吃多了烧心。”
“哎!明儿就不给他吃了!”严妈妈立马应了,“听小虎子说元哥儿昨儿被先生赞了,说是记性好,背书快着呢!肖他叔叔会读书!”说罢,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傅氏听了高兴,眉梢眼角都带着欢喜,嘴里却说:“还小呢,才五岁,这时候记性正好的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