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打你，你应该知道吧？”纪枫可不管其他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又往宋菲芸跟前逼近小半步，歪了歪头，语笑盈盈，声色轻快，高高的马尾在脑后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发尾垂在颈侧，一改往常清淡的模样，很有些娇俏可爱的样子。

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甚至微微踮起脚尖，上身脸都快和宋菲芸贴在一起，眼睛眨呀眨的，仿佛是在和自己的好闺蜜逗趣儿，哪里看得出，刚刚毫不留手地抽了宋菲芸两个耳光的就是她本人呢。

宋菲芸条件反射般地连连后退了两三步，一只手捂着脸，看向纪枫的目光中满满的怨毒，身体却在悄悄发抖。哪怕她心里恨极了纪枫，恨不得立即把纪枫给撕碎了，但她不能否认，她怕了。

不只是怕了纪枫竟然敢动手，也不主要是纪枫话里有话戳中了她的心思，主要是被纪枫掩盖在柔弱外表、温语浅笑下那种狠戾乖张给吓住了。直接面对纪枫的宋菲芸，最深刻地体会到了纪枫的眼神——择人而噬。她的心或许够毒，但正面对上纪枫从小磨砺出来实打实的狠劲儿，根本不够看。

纪枫把前倾的身体收回来，注视着宋菲芸无声地笑，笑得连肩膀都在轻轻颤动。她是因为各种原因自己选择了低调，她是嫌弃麻烦，不是害怕麻烦；是不想惹事，不是怕事！只看她的选择而已，之前她想要安稳度日，就把锐气收敛起来，现在眼见得要被人踩到泥里，也该锋芒毕露了。

纪枫状若无意地瞟了仲博凡一眼，自言自语，声音却刚好让他听得见：“修身养性的时间长了，我自己都快忘了，我其实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啊。”

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硬碰硬，固然不够明智，但是利刃尘封久了，就会变钝，人要是习惯了软弱，就强硬不起来了。她要是再一昧地隐忍下去，就真的会怂了，提不起心气儿了，那就真的毁了。

仲博凡敏锐地发现，纪枫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感觉不一样了。先前的纪枫身上总有些许瑟缩，自带着一种“你们看不见我”的气息，明明各方面条件都很出色，就是混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现在的纪枫站在这里，无端就会让人想到山里的竹子，高耸挺拔坚韧，气场逼人。

这种差别，就像是明珠拂去了落尘，璞玉经过了打磨，焕发出真正的魅力，光彩耀眼。以前纪枫的眼里像是蒙着一层雾，把她和外界隔绝起来；现在的纪枫眼里像是点着一团火，能把周围的一切都燃烧起来。

纪枫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逼得宋菲芸一步又一步地向后退：“我其实挺好奇的，你到底哪儿来的信心，觉得能随便拿捏我？整个学校里和我有怨的或许不只是你一个，可有能力用这种办法诬陷我的只有你，我打你，不冤枉吧？”

“拿一张小抄诬陷我作弊，”纪枫嗤笑一声，“我没这么做，肯定不会认，事情多半会闹到教务处，然后我就会发现，我根本说不清楚，谁让那上面写的是我的字呢！”

纪枫边说边点头，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称赞的意味：“这主意是真不错，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只可惜呢，有句话叫人算不如天算，你算来算去，就是没算到，周六放学以后，我意外地伤到了右手。”

两个人一个进，一个退，一直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处，宋菲芸的后背贴在护栏上再无余地，这才停了下来。

纪枫说到这儿，抬起右手晃了晃，眼角眉梢带着小小的狡黠和得意：“就考试那两天，我写出来的字，我自己都不忍心回头多看一眼，跟那张小抄上的完全不一样！”

“你找的那个人从教务处出来，就没告诉你一声，老师们早就知道了，我是被诬陷的。”纪枫双手环抱在胸前，嘴里接着开嘲讽，眼睛却斜睨着跟过来的仲博凡，“那你做人挺失败的。”

在纪枫亮出自己的右手时，人群中已经开始嘈杂起来，等她话音落了，周围反倒静了一瞬，人们都在看宋菲芸是什么反应。

宋菲芸能有什么反应？不过是硬着头皮咬着牙冲着纪枫歇斯底里：“我没有，你胡说！你污蔑我！”

可她越是这么外强中干反应过度，在纪枫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反衬下，就越发显示出她的心虚。纪枫说的要是有假，她早在挨打的时候就动手打回去了。

片刻间，走廊里人声哗然。这一出一出的反转剧，真是特别精彩啊。

宋菲芸面色煞白，越发显得脸上的指印红的滴血，她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哆哆嗦嗦的：“你说我诬陷你，拿出证据来呀！”

“证据啊，”纪枫拖长了声音，抽了一口气，微微皱起眉，做出一副被问住了的为难模样，只是眼里的玩味和说出来的话和她的表情截然不符，“我真没有。你就当我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好了，只要你开心，随便你怎么想。”

仲博凡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纪枫这架势摆明了是要好好出一口怨气，不玩死宋菲芸不罢休啊，他看着都跟着觉得心里舒坦，一早上莫名其妙堵心堵肺的憋屈都一扫而光。这人，怎么就能这么，可爱呢？

纪枫循声扭头看了他一眼，废废已经忍不住吐槽了：“纪枫，这家伙是疯了吧？雪中送炭英雄救美的如意算盘都没法打了，怎么还乐成这样？”

纪枫没有回答废废的疑问，接着怼宋菲芸：“不过，我还有件事要提醒你，虽然那张小抄上，我的字是假的，可写的内容，确实是这次考试的答案。”

看着宋菲芸眼里残存的侥幸被打破，一点一点转化成惊慌，纪枫真的非常开心：“你说，伪造字条的人，是从哪儿提前知道考试的内容的？这次考试可是关系到下学期分班啊，就这么轻易就漏了题？”

宋菲芸的心在纪枫的牵引下提到了嗓子眼，然后重重地摔了下去。碍于她的家庭情况，如果仅仅只是诬陷作弊没有得逞，哪怕老师们查出来是她指示，事情也还不是很严重，更何况她没有自己露面，应该不会留下确实的证据。可纪枫说的这一点，刚好是她最大的漏洞。提前拿到试题，是她亲自做的。

前面那些还可以勉强用“过于争强斗气不懂事没分寸”这些来辩解，可后面这个就是对学校整体的挑衅。要是纪枫没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揭开盖子，还有可能压下来，但现在，学校一定会从严处理，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说起来，从刚入学那会儿，你每次学校组织的考试成绩都挺好的，就是一到了全市统一考试时，就发挥失常，真的挺奇怪的。”纪枫又在宋菲芸的心头补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