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热闹,台后也热闹。
扈娘的杂耍团里百行杂糅,唱戏的,评书的,吹拉弹唱各种技艺集聚一堂,耳边充斥着各种南腔北调的脏话。
被人挤来挤去的,他冷不防踩了一人的脚。
那人骂骂咧咧,他挪开脚,随手披了一件虎皮斗篷,抓了一个鬼头面具戴上。
方才骂骂咧咧的那人,原是个喝醉酒混到后台的客人。见他捡了面具,那人也捡了个面具戴上。
人多口杂,一时间,竟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
“嘿嘿嘿,我倒要这里头看看,到底多少真家伙,多少骗人勾当。”那人醉醺醺说了句。
明尤不理会他。
过了后台,是杂耍团人所住的院子。这会子忙乱,百戏团大多数的人都在后台,院子里只有刚表演过“七圣刀”的几个小家伙。
一个个光头小子,半身赤|裸,正在院子里洗澡。
他站了一会儿。
这些个练武的小子们,七八岁大,身子硬得像铁板儿,他们从井捞起水,木桶举过头顶,猛地一倒转,浇个透心凉。
他们脸上狰狞的伤口被凉水冲掉,原来,所谓的破面剖心只是画在身上的油彩。
本打算闯过他们,转头却望见扈娘走来。
她身后跟着方才邻桌的三个大汉。
他一转身,躲入一只舞狮之下。
“不许放任何人进来。”扈娘吩咐道。
“是。”七个小子答应道。
扈娘领着三人上楼,门刚关上,在井边打水的小子便不动了,他的兄弟们唤他,“阿三,快点儿打水来,洗好了穿衣服,这鬼天气,冷死老子了。”
阿三依旧没动弹。他有个兄弟已经抹了脸上油彩,边擦水边走到他跟前,踹了一脚,“说你呢?乌龟哪?快点儿!”
小孩子脚下没轻没重。
阿三给他踹翻在地,那人见阿三不住眨眼,动眼珠子,正要高声大叫,一个小石子儿打中了他的哑门穴。
他一时失语,晕倒在地。
接连倒了俩人,江湖里打转的小子们哪里不知有人埋伏,领头的小子大喝一声“抄家伙”,余下四个小子拎起方才上台表演的真刀,四面围拢,各守一方,将老大围在中间。
“当”的一声,朝正门站的小子刀被打落,接着又是“当”的一声,朝后门站的小子也被什么东西打落。
“老大,不止一个人!”有个小子慌张道。
中间的小子打了他脑袋一下,“没见识的东西,没听过回旋刀吗?”
以兽牙,兽骨或铜铁所特制的刀具,出刀之人不必正面迎击,将刀向左右两侧抛出,混乱视听,叫人分不出敌人所在的方向。
这是秦家的绝学灵玫飞刀。
“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旧规矩已慢慢废黜,明沅的外公秦正,顶着族老们的压力,亲自教导秦霞与明沅。
可惜,十招灵玫刀,女孩子只被允许学三招。
从前,明沅常抱怨,外公愿对哥哥倾囊相授,哥哥却只一门心思科举学问,浪费一副好皮囊。暗自心道等此番事情了了,得看能不能瞅着什么机会,用哥哥的身体跟外公再学两招。
再说眼下,他所用的回旋刀,正是灵玫飞刀中的第三招。
对付这些小屁孩,大材小用。
五个小子见有飞刀绝技,张口便叫“救命”,他连发了四枚泥丸,打中外围四人的哑门穴,现身出来。
什么七圣刀,和曾师父相比,差得远了。
院子里只剩一个小子还醒着,见眼前这人虎皮斗篷鬼面具,身高七尺,一时喝道:“你以大欺小。”
点了他的穴,明尤拍了拍小子的肩膀,“你们以多胜少。”
“你、你欺负人······”那小子怒了,“我们都是孩子。”
面具之下,明尤怪异地瞥了他一眼。
外公从小训诫他们,在外走江湖,不分男女老幼,看着挺小一孩子,说不定就是什么邪|教杀手,藏刀刺客。
但哥哥也教过,要与人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