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伸手在笼子上拍了拍,雀鸟安定了下来,重新落在了笼中的横枝上,歪着头看向满脸泪痕的安王妃。
“如果宣城想要悔婚,那就由她去好了。”安王不同意再在这件事上花力气。
安王妃向来以夫为天,这一次却不愿听从安王的意思,道:“你说我们要低调行事,不露锋芒,于是我的两个儿子一个在外从军,聚少离多,另外一个守门清道,受人白眼。这些我都忍了。可是现在连原本定好的婚事都能反悔,这叫我如何能忍。”
安王不动声色,道:“非常之时,当然要忍非常之事。”
安王妃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丈夫还能这么淡然,她走到安王的画案前,一把扯过那张画了一半的卧鸟图,劈手撕成两半,道:“你醒醒,我们忍了十几年,却连沈湖的命都保不住。你对得起大哥吗?”
安王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复又松开。他一语不发,听着自己的妻子哭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步此后尘。即便宣城真的要悔婚,我也要让她当着我的面说出这句话。天理昭昭,安王府岂容人这般羞辱。”
安王妃说完这些话,将撕成两半的卧鸟图丢在地上,转身走了出去。
她的儿子,她自己来保护。
安王慢慢地弯下腰去,拾起地上的画卷,只见那道裂痕正好横亘在卧鸟微合的双目之下,宛如泪迹。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画卷放在了桌上。
雀鸟懵懂无知,犹在笼中欢快鸣叫。
.
安王府的下人们可不知道宴会之后隐藏着这么多的□□。
他们忙乱地做着准备,清荷园是皇家园林,安王府自然能够借到,但是其中的布置却要他们自己来做了。
既然是以赏荷的名义开宴,那么宴会之上自然要突出荷花。下仆们便准备了与荷花有关的菜式、酒品。可是王妃身体欠佳,无法理事,大公子又整日不见人影,他们只好拿着单子来找沈江。
沈江不胜其扰,又不能推脱,只好耐着性子处理这些事情。他尝了一点装在莲花盏里的酒,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打退了镇北将军的叛军,他和方静云在显阳宫的城楼上喝酒,宛然就派人送来了这种芙蕖琼。
.
那是开成二十六年,镇北大将军叛乱,带着十万大军从秀水北下,直逼帝京。皇帝带着蜀王“巡幸”江南,独留安王和沈江留守帝京。沈江和方静云胼手砥足,带着拼凑起来的几万士卒和镇北大将军作战数月,终于击退了敌军,保住了帝京。
自从沈波死后一直郁郁不乐的沈江,在赢得了这一场大战之后,终于放怀畅饮。他给自己倒一杯,便也给方静云倒一杯,从来冷静克制的方静云就一杯一杯地接着喝下去。到最后,两个人都躺在地上。头顶的青天仿佛一袭新染的轻纱,覆在万里高空之上。
沈江叹息一句:“咱们总能喘息几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