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冬时幽赏，扫雪烹茶玩画，雪夜煨芋谈禅啊，”杨先生喟叹道：“许久未见，唐伦得了信，请我们许多人，都去聚一聚。”

俞先生接过帖子，翻了翻。

“千请弗却为祷？”他嗤笑，“他瞧着倒真想找人一聚了。”

“若你有中意的学生也不妨带去，”杨升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笑眯眯道：“唐伦见了，定然开心。”

“叫他们去王门当弟子？”俞先生把帖子随手一丢，“也得瞧他们愿不愿意。”

另一头，李缙云同宋纯瑛、许柔、陈月雯一起，谈论了一会儿侯金荣的事，四人在学舍前道了别，各自去了各自的屋。

一踏入屋子，李缙云细心留意了一番宋纯瑛的神色，只见她神情从刚才起便有些恍惚，秀眉不自觉地蹙起，似是忧心着什么事。

前不久宋纯瑛师姐还安慰她，并且出言辩驳侯金荣，为何短短片刻却好像有了什么心事？

李缙云暗想。

“师姐？”李缙云唤了她一声，犹豫了片刻，把后半句问她什么心事的话吞入了肚子里。每个人都有自个的心思，除非旁人想说，否则，李缙云不愿刺探。

“嗯？”宋纯瑛如梦初醒。

李缙云摇摇头，“没事。”

宋纯瑛微叹，“缙云，俞先生瞧见你们了，待会儿估摸着要叫你和侯金荣一起去。”

“我没事，”李缙云并不担心俞先生的训话，“只要同俞先生讲明白了，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宋纯瑛颌首，“应该如此罢。”

惦念着俞先生的训话，李缙云抽空拿了幅字帖练了几个字，安心等着俞先生的传话，果然，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屋外便传来了“咚咚咚”地敲门声。

李缙云搁下笔，从凳子上站起去开门，打开门，屋外站了个面善的女相公。

女相公生着张秀美的脸，一双弯弯的柳叶眉，气质高华，神色冷静，正是刘璎无疑。

“幸好你在学舍，”刘璎瞧见李缙云出来，勾着唇，恰到好处的露出些笑，“我正想着大冷天的该向何处找。”

李缙云瞧见是刘璎，一愣神。

除了平日上课，她同刘璎没有什么接触，在门外见到刘璎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刘璎素日来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诸位先生面前也能说几句话，故而，她来知会她，李缙云不觉得奇怪。

如今一看，她瞧起来没有什么架子，温和有礼得很。

“俞先生叫你，正在居正斋里等着，你尽快去罢。”

书院里的斋舍皆用“经”、“正”二字取名，如传经、居正、拜经、守正一类的，刘璎空中的便是其中一间。

“多谢你。”李缙云诚恳道，“麻烦你冷天赶来知会我。”

“可不是我特意知会你。”刘璎微笑道：“是先生叫我来的。”

李缙云瞧她面色冻得微微发红，心中愧疚，侧了侧身子，让出门，“屋外冷，不如先进来喝一杯茶再走。”

刘璎唇角含着笑，礼貌道：“不必了，左右和我住的地方也不算远，免得再耽搁你们的时间。”虽是拒绝，她说出的话得体，听了不让人觉得尴尬为难。

刘璎这么说，李缙云不好强留她喝茶，只能作罢。

“你快些去罢，莫让俞先生久等了。”

“嗯，我晓得了。”

说完这句话，同李缙云告了别，刘璎便离去了，天已经黑了大半，屋外更冷，旁人顶着酷寒走，忍不住缩脖子耸肩，步子迈地也大，基本就没了什么仪态。隔着暮色，李缙云能瞧见刘璎走得不急，裙角的幅度摆动得极小。

难怪苏夫人喜欢她。

李缙云想着，进了屋，和宋纯瑛说了一句俞先生叫她的事，再将衣服裹得紧了些，低着头，快步往居正斋里去了。

居正斋离李缙云住的学舍不远，走了一截路，李缙云在屋外停下了步子。

屋里点了灯，窗户纸里透出来的灯光洒在屋前的石阶上，同暮光交织在一起，呈现出绚丽凄清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