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权衡下，去县里的冲动却压倒了李缙云省钱的决心。

好半会儿，李缙云才犹豫着点了点头，“好，但我没甚么东西可买的，只能陪你们瞧瞧。去前我得先把书还了再说。”

见李缙云答应了，许柔顿时笑开了，“那不急，现下才考完试，天也晚了，明日上午有课哩，不如放到下午去一趟。”

决定了明天下午一道儿去县里买东西后，李缙云和许柔她们道了个别，没回学舍，一迳去了知味楼。

知味楼的书吏是个中年男人，姓刘，念过点儿字，但没功名，只在书院做些活计，他家里贫困，生得文弱，感念任山长能让他在书院做活儿，因而对待自己手里的活儿也格外一丝不苟，李缙云也常常帮他一把。

李缙云来知味楼的次数多了，和刘书吏也混了个面熟，面熟归面熟，规矩依旧得照办。

李缙云把上次借的书和领条一并交给了刘书吏，刘书吏见她用功，挺喜欢她的，一头问着今天考课的事，一头翻着备查的簿子，一页页找她的名字。

他眼神不太好，李缙云站了一会儿和他说着话，他也没找到，倒是她先看到了同他说了一声，他才翻到了李缙云的一页，拿起桌上的朱笔，画了一笔。

完了他抬头冲李缙云笑道：“好了好了，我眼神不行，你也晓得的。”

李缙云拿起桌上隔着的几本书，“书我去放回柜子里罢。”

刘书吏有风寒，一到冷天雨天就痛，也不能怎么动弹。

李缙云拿了书，按照编号放回去架好了，刘书吏乐呵呵地笑，“有你帮我，倒省了我不少事，又麻烦你了，回头等任山长回来了，我干脆同任山长说一声，让你来和我做个伴，工钱按月来结。”

李缙云明白他只说着顽的，虽然听着心动得很，也没放在心上。

做完这些，她才找了个位子，做那儿安心念了上次没看完的《摄生众妙方》，有学生来了，就帮忙去拿书搭把手。

《摄生众妙方》虽是医书但也归为杂书。说起杂书，俞先生却不让他们只死守四书五经，劝他们若有空暇也能看些旁的书，她想着看些医书平日里有些小病小痛自己去抓药便可。

等看完了半本，离开前，刘书吏忽然朝她偷偷摸摸一招手，“来来来。”

“我给你个东西。”

“什么东西？”李缙云没意外。

她有时候帮刘书吏，他常常塞给她一颗枣子，一颗核桃什么的小玩意儿让她吃。

刘书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你等等。”

李缙云本以为又是什么果子，却没想到他一矮身，突然钻到了桌子底下，抱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看清了他怀里的东西，李缙云不禁讶然，“酒？”

刘书吏怀里抱着个小酒坛子，见李缙云面色惊讶，捋了把颌下的胡须，笑道：“十月份的时候，酿了些冬酒，你带回去喝，或者等年关的时候喝也成，就当谢礼了。”

李缙云还没接，忽而又只手突然横空伸了过来。

裸|露的臂膀能瞧见紧实的肌肉，麦色的肤色。

长臂拎起酒坛，凑到面前，来人耸耸鼻子，朗声笑道：“什么好酒，藏着掖着的。”

李缙云被突然一打岔，顿时有点儿懵，等回神仔细一瞧，才发现眼前的人有些面熟。

寒冬腊月依然穿着单薄的衣服，棕色的眼，不同于温雅君子的爽朗的大笑。

正是她上次在食堂见的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