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女孩子们将纱布一扔,惊飞的雀鸟一般呼啦啦直奔二门,趴在墙角偷看。
二太太蔺氏一身秋香色苏绣绸衣,下面崭新的洒金墨绿色马面裙,头上三对金簪,个个顶上镶拇指大的海珠,打扮得似过节一般隆重。
蔺氏身边的大丫鬟打着油纸伞,蔺氏扶着她的肩,一边往里让,一边和气地向门外的人说话,“慢些走,仔细台阶。我们这儿雨下得多,一到这时节,苔滑的很。”
青石雕的垂花门外,传来一个柔和温雅的声音,“夫人不必多礼,小侄不过一介药师,并无功名在身上。”
“这位公子的声音真好听。”被挡在后面的小丫头把同伴往一旁推开,“声音这么好听,人一定也好看,让我瞧瞧。”
“呀呀呀,进来了,进来了。”
“嘘,别叫那边看见了。”
一柄苍翠的油纸伞面先从古老的垂花门外斜出,伞面上翠竹猗猗,绿意欲滴。
随后进来的是一个身着暗青色长袍的人,伞面斜斜遮下,倾泻而下的细密水帘模糊了脸,只能看清用银线绣着大片花朵的衣襟,胸前竹叶模样的暗纹和腰间明黄色宫绦上系着的一串玉饰。
“苏药师,你父亲可还硬朗?”蔺氏侧过头看着身后的青年,含笑问道。
“师父他老人家可康健了……”青年答了半句,猛地停住脚步,将伞面斜开半尺,露出脸来,过分俊朗的脸有些不像中原人,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带着柔和的笑意,“婶娘认错人了,我是苏陈,没有爹娘,是师父捡来养大的。婶娘方才以为我是苏芥师兄吗?师兄在药园里忙,抽不出空来。”
蔺氏一怔,“可你……”
蔺氏沉思不语。虽然上次见他时,他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与现在相貌迥异,但那一双比阿颜更令人震惊的灰眸她绝不会错认——难道,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丫头们推开暖阁的门,弯腰打起水晶帘挂上盘丝的金钩,帘子叮叮当当一阵碎响。
苏陈抬步走进去,蔺氏留在帘外,远远看着疼得在榻上直打滚的杨氏。
杨氏的两个女儿在榻边端药递水,见来了个年轻男子,压低了眼,却又忍不住悄悄抬头。
苏陈看了一会儿,诊过舌脉,走到帘外。
“如何……?”蔺氏面色惴惴。
“不妨事的。”苏陈从袖中掏出两个瓷瓶,“这个粉末每日搽在创口上,另一个丸子每日用酒服一丸,忌着肉菜甜腻、山珍海鲜,只喝白粥静养,过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蔺氏接过药,谢了又谢,面色再次一沉,“据公子看,我妯娌这疔……是自己发的,还是有人……?”
“婶子这话,侄儿倒不解何意。”苏陈仍然面带微笑,慢慢道,“大婶子人生得肥胖,素来爱吃肥甘,积了一肚子痰火,这些日子怕是着了发不出去的闷气,才长了疔子。与旁人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