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氏一对细眉便舒展开,做出恍然的模样,双手在胸前合十,闭上眼道:“原来这病早有根源。阿弥陀佛,若非公子恰好来此,妯娌这命还悬着呢。”
“师父嘱托我来看望云珍婶子,不想婶子搬出去了。”苏陈向蔺氏作了一揖,“小侄还要往城外去,不多留了。”
苏陈打着伞走下周家的台阶。
雨下得比方才更密,但依然称不上大。雨点细细,与绣花的丝线一般,从天空中厚厚的雨云斜斜织下,一直缠到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竟半点不断。
苏陈并未往城外去,而是沿着垂柳婀娜的平江河一直走,直到河边再无柳树,才停下来,转身看着河面上无数涟漪,握着石栏自言自语:“阿颜……你是在故意躲着我么?”
…………
虎丘山下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白篱捧着一个簸箩,将晒在院子里的草药分门别类收好。
阿颜打起竹帘走出来,一身浅紫色的绉纱春衫,挽起袖子,蹲下身与白篱一起整理草药,“北天暗着呢,一会儿我们这儿也要下雨,还是收起来省事,你倒有心。”
“我哪能想到,是云珍姑姑嘱咐我来的。”白篱不好意思地笑着,“姑姑说姑娘忙着看书,怕忘了外头晒草药,叫我先收拾起来。”
“你和母亲都费心了。”阿颜拍拍晒干蓬松的草药,用棉绳一捆捆扎起来,“说起来,府里怎样了?”
白篱顺下眼,“我听她们说,大太太的病给应天府来的一位苏药师给治好了。”
阿颜拧起眉,“苏药师……?”
“就是云珍姑姑的爷爷苏老神医收的弟子啊。”白篱点点头。
阿颜抬起眼,手肘撑在膝头,一侧面颊支在掌中。
被风不知从哪里吹落的桃杏在眼前纷乱飞过,迷糊中似乎看见一个人遥远的背影,撑着一柄翠竹森森的纸伞走在雨中,蓦地回过头来,冲她一笑,唤她阿颜。
“……要他多管闲事。”阿颜抱着满满一怀药草,霍地站起,走了几步,又回转过来,问白篱,“可有问清楚用的是什么法子治的?”
白篱详尽地说了一遍。
阿颜这才舒缓几分,点头道:“这好的也是折磨。”
一摔竹帘,进了屋。
白篱默默端着簸箩,将药拿进堂屋。
姑娘应该在生气吧?她离开周家那天就说,要让大太太吃些苦头,亲自来求她,指的就是这个病吧?谁知现在被人轻轻易易治好了。但用这样的伎俩害人总不好,说不定那位治好了的药师,也是这么想的,而不是要故意拆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