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新也当真乏了软倒在林则仕怀里,直至马车行至驿站都未曾醒来。小翎枫跟着林则仕,王一新被林则仕抱着走入厢房,方才在大堂处便引人侧目,现下男风不盛行,他这般动作必然引起他人关注。虽脸面上过不去,但他依然旁若无人地吩咐掌柜的送一桶热水去厢房。
仆人将热水倒入木桶后,他用手试试水,接着唤小翎枫过去,小翎枫扭扭捏捏地过去,林则仕替他脱了衣裳,小翎枫踏入水中,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延到腿上,到底是自己儿子,林则仕也心疼,动作也就轻柔了些。
“你和你爹,这几年,都在哪里?”
“在一座山上,有好多红艳艳的果子,有好多溪流好多的鱼。”
“在那里可开心?”
小翎枫与林则仕熟络起来,拂水到身上搓搓。
“那里只有新哥与我,新哥闲时便喜欢看些话本子,有时便带我采草药给陆叔叔,我们就能到山下换些平时吃不到的吃食,陆叔叔处总是有些许多糕点,可好吃了,爹爹。”
“你新哥他总摘草药?”
“是啊,有时在悬崖边边,好高,我好怕,新哥就让我在一旁等着他”,他缓了口气继续道,“有时要掘好久的土,那可好玩了。但新哥那几日后他都不下山,光看话本子,怎么喊他他都不下山,我也不能下山了。”
按王一新宠溺翎枫那形态,那必定是他累极了才不下山,林则仕心想。
林则仕替他换好衣裳,吹熄桐油灯,小翎枫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几回后呼吸声渐趋平稳。
借着月色瞧着他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不自觉地出声,“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林泽仕自言自语揽着他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啊……”
第十八章
林则仕虽说到江南有要事处理,但一路上却不似赶路的样子,途径伍晴州,突然有人往马车里泼水,马车里头几近都湿透了,吓了马车内的人一大跳,外面的家仆满身湿透地掀起帘子,惊慌道:“老爷,遇袭了!”
王一新透过家仆掀开帘子的缝隙,外面的人满脸喜悦,穿着艳丽的服饰,左手提着桶,右手拿着勺,眼下明了,他笑道:“哪有拿水做武器的,还有毒不成?这是当地的什么风俗罢。”
林则仕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路途一路向南,王一新的脸色总算红润些许,见他低头浅笑:“你瞧瞧,他们又不似土匪凶神恶煞,反而眉开眼笑,哪有人袭击得如此轻松的。”
林则仕点点头,细心地整整王一新湿了大半的衣裳,对家仆说:“先到处无水的地界。”
兴许是路途的颠簸使小翎枫体力不支,小翎枫正趴在王一新的大腿上,方才水泼进来时,王一新俯身掩护,所幸小翎枫的身上并无湿透,但这时小翎枫也被惊醒,揉揉惺忪睡眼:“新哥,这是怎么了?”
马车也缓步停下,林则仕边替王一新换衣裳,边答道:“他被水淋湿。”
小翎枫紧紧抱住王一新,担心道:“新哥……”
王一新摸摸他的头,知道小翎枫是在担忧他。为了安抚他,掀开帘子指着外面的景象:“看,外面可热闹。”
到底是孩子心性,小翎枫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圆碌碌的大眼睛向外看去,惊呼地哇了一声,都是些往日未见过的热闹场景,目不转睛。
正待王一新疑惑为何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柿子何时将替人更衣的行径做得如此熟练时,小柿子已将他的袖子整理好,不动声色道:“既然你们都喜欢,那便在此逗留几日罢。”
小翎枫惊呼:“真的吗?!”
林则仕轻微颔首,脸上浮现难得出现的笑意,将小翎枫抱在怀中,指着外面轻声道:“待到了晚间,我们也一同去晚会,届时会更热闹。”
这几日林则仕对他们亦是极好,小翎枫倒也不抗拒,他只好奇道:“爹,以前我都没见过。新哥新哥,你见过吗?”
正沉浸在小柿子消逝许久的温柔中,被小翎枫一喊拉回了思绪,偷偷看了眼小柿子,依然笑脸相迎,他松了口气:“没有。”
小柿子抱着小翎枫,两人一道向着外头,听小柿子一板一眼地说故事。这副在寻常人家再普通不过的画面,在他心里上演了千百回,此时真实上演时,心里亦是颇多感慨。
他不清楚小柿子带他们来江南是否为心血来潮,但觉着大概上天在眷顾着他,死前有幸能再享有小柿子片刻的温柔,让他将往日的缠绵回味一番,他觉着,即便下一刻上天收了他的性命,要他命丧当场也了无遗憾。
更重要的是,小柿子目前看来挺疼爱小翎枫,自己也稍稍放下心来,可真正安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