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靖眸光跌泪,不言,再刺,用尽全力,往日平静的目光爆发狠厉。思及此,漆如忱收起银丝,赤手空拳与他斗,问道,你当真想杀了我?
江靖向后一剑,追逐漆如忱如幻的虚影,血丝布满眼眶,漆如忱单手环住他的脖颈,道,我喜欢你,是真的。
江靖一剑平刺,未得性命,仅削去他鸦发,青丝落地。江靖喉间干涩,道,我恨你,也是真的。
漆如忱抵挡住他的剑势,轻声道,你崇尚的道义,你自诩的正直,不过是你们虚构出来的幻境。你可知,天武年间何以多名幼女失踪,宋轻叶年近半百,迷恋娈童,又唯恐他人发现,便将幼女偷来,先奸后杀。
江靖双目通红,漆如忱忍住愈来愈强烈的腹痛,又道,你可知,天武三年,又为何多人流离失所?英义帮帮主英无澜,表面匡扶正义,实则恃强凌弱,以武力强占房屋,你知道吗?你当然不知道。你是江靖,天赋异禀,从小养尊处优,哪怕这些叔伯虚情假意,你江靖,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靖气喘吁吁,反问道,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漆如忱愣了愣,手上动作停滞半瞬,便被江靖刺破手腕,他轻声道,不如何。
江靖神情痛苦,道,你以为你道出幕后之事便是正义,这不过是给你滥杀无辜,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嗜血,你猖狂,你!!!!
灌满剑气的剑朝外用力一劈,紧闭的房门从中破开,漏入门外的光亮,照出漆如忱一身的血。
漆如忱紧盯,目光平静,反问道,我如何?
江靖似被他满身血色震住,怔愣半晌,缓了缓,苦笑道,从前他们如何,我管不到,也不想管。你道他恃强凌弱,这些年他收养流离失所的孤儿,众人皆知。江湖中人,要打要杀,刀剑先行,何必在此处与我耍嘴皮子。
漆如忱握住手腕的伤口,撇过头,道,我不与你打。
江靖望了他半晌,收剑,踏出房门。漆如忱坐在床榻旁,欲待腹中动静小一些便启程独自回湖心亭。却不想,腹中的血似是流不尽,方才赤手空拳抵全力抵抗江靖的致命招式,此刻肚腹痛起来,浑身动弹不得,心中便也只想着,若孩子命大,便留下来养着,若孩子命丧于此,不要也罢。
可他没想到江靖折返回来,覆上面皮,将他送医。大夫保住腹中胎儿,江靖将他拥在身前,掌心抚摸尚算平坦的小腹,道,你道出的那些事情,本应由官府处置。你随我回庄,往后,你便不做这些事了,好不好?
漆如忱阖眸,轻声道,你怎么不想想,无辜的幼女被害,家人是报官没报,官府知是不知?江靖,官府若是会管,我又何必杀他?
江靖不言,即便知晓漆如忱难以说服,过几日仍将漆如忱领回山庄。领回当日,漆如忱无意走过中堂,听闻李彦、单宁、云峥几人商讨,江靖定是被迷惑心智,为了平静的江湖,定要将漆如忱除之。便是单宁出主意,给江靖下一味药,忘却情爱。
漆如忱现身正欲警告,却不料本就是设局等他现身,几人一同上前欲将他制服。那时他怀胎不稳,本应卧床休养,这一打斗肚腹更痛,双拳难敌众手,更何况,他那时答应过江靖,先不伤害他们。他重伤从山庄逃离。
在此后的无数个日月,他在想,是不是江靖故意带他回山庄,再假借其他人之名将他除之。
未过几日,江湖上出现从未下过的死令,死令上赫然有他的真容,怀孕之人无法易容,是以,他连躲藏的地方都不敢长期逗留。
他想过回湖心亭,但他也怕江靖会记起那一处,那一处的东西,绝不能被人发现。他一路以陆路为主,无人居住的山洞亦不敢逗留,武林人士聪明,晓得无人山洞是风餐露宿之人藏匿的好地界,便加派人手巡视。
逼得他偏往闹市而去,街上亦是有各家弟子巡视。每一处地方,只敢停留几个时辰,日夜疲于奔波逃命。肚腹中的孩儿日益茁壮,身形难掩,行动不便,偶尔有几名弟子发现,唯恐其透露行踪,杀之。
但他也明白,江靖会寻着尸体前来。近日肚腹活动频繁,算来日子接近临盆,为躲过江靖等人的追杀,铤而走险走水路,只为能偷得时机,让腹中孩儿在船上平安诞生。
却没料到,江靖等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他踏进去,一网打尽。
面前是嫉恶如仇的江靖,漆如忱掌心按着逐渐僵硬的肚腹,余光里瞥见不远处飘着的浮木,心思一动,正欲动作,江靖却更先一步,剑光擦破脖颈,一圈血丝浮现,漆如忱伏在木板上,用力一掀,江靖情急跃起,漆如忱趁机随着翻转的孤木沉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