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钦道:“现在早已不是推崇血亲复仇的时代,你们草菅人命,杀死的何止是两个你认为的罪有应得之人,更多的恶果你们看不见吗?”
“梁家为北方抗击西夏的守军提供粮草,你们杀了梁宽,粮草运送陷入混乱,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北方有多少将士忍着饥饿奔赴沙场,又有几人因此马革裹尸,倘若防线死守,死的百姓何止千百!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两人低头不语。
晏子钦叹息道:“律法因何存在,只因它是规矩,是死线,让人冷静理智,若是都像你们一样,凭意气生杀予夺,人人在胆战心惊中过日子,你们愿意吗。”
于海泉愤愤道:“凭什么我们薛家就无缘无故被灭门,难道就让我们冤沉海底不成?”
晏子钦道:“三十年前的案子会重新交由刑部定夺,绝不会因时过境迁而搁置,同理,你们也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应有的处罚。”
于海青苦笑着,看着弟弟道:“我们兄弟二人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不怕。”
晏子钦道:“其实……我很同情你们,但是这样的话多说无益,我还有一个问题 案发时你们尚在襁褓,是谁将身世与家仇告诉你们的。”
于海青默然良久,道:“是三年多以前,一位姓于的男人自称父辈当年侍奉过我祖母,还留下一笔钱财给我们兄弟。我们不敢恢复旧姓,又感念他的忠义,便假托姓于,长辈的遗赠我们不敢花,都藏在我兄弟住处的床下,现在也没用了,你们拿去和我先人的尸骨一并收葬了吧。”
等到程都头挖开于海泉的床下,果然有一只包袱,打开破旧的包袱,里面竟然是十数枚黄澄澄的金子,都是外圆内方的金币模样,他拿起一颗,沉甸甸的挺压手。
“嚯,还是真东西!你说这两兄弟是不是傻,守着这些宝物,却住漏风漏雨的破茅棚子?”程都头不解道。
晏子钦拿过一枚金币在手中把玩,却忽的警惕起来,紧攥着金币道:“不好!”
程都头不解道:“怎么?”
下一瞬,晏子钦已经驰马赶回家中,拉过正在和杜和一起整理记录的明姝,把金币拿到她眼前,喘着气道:“你看这个。”
明姝皱眉端详了片刻,道:“金币上是契丹文!这是辽国的东西!”
晏子钦道:“还记得是谁诱导于海青和于海泉的吗?是个姓于的男人!你明白了吗?”
明姝和杜和脱口而出:“于卿?!”
晏子钦道:“或者是于卿派来的人,我早该想到的。”他一边说一边焦躁地在房中踱步,“梁宽的死不那么简单,北方的粮草输送已经崩溃了,如果要继续追查三十年前的案子,梁家还要乱,他们把持着大宋四成的米粮收成,没有其他商人有实力接下为边军运送粮草的差事……再过几个月早稻也要成熟,如果梁家没有恢复元气,今年的米粮供应也会受挫……”
见他脚步纷乱,显然是心事庞杂,明姝道:“你之前说过,于卿投奔了辽国,以他对大宋商界的了解,可以有无数种方式扰乱大宋的民生。”
杜和道:“更可怕的是,梁宽的线是他们三年前就布好的,还有多少阴谋潜伏在暗,大宋会不会还有他们的人?”
明姝道:“那还用说,肯定有很多,只是咱们看不到罢了。”
晏子钦道:“我要请求进宫一趟,向官家当面解释。”
皇帝接见晏子钦前,他需得在宫门外重新整理仪容,这是大宋的规矩祖制。
两个小黄门帮他调整着本就很端正的朝服衣襟,正当此时,一个手持拂尘的少年宦官走进来行礼,显然地位要高一些,两个小黄门都屈膝行礼。
晏子钦对着镜子看清了身后人的脸,竟是那日宿在宫门外时伺候过他的李宪,李宪诚心诚意地笑着躬身道:“给晏大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