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咳、咳咳咳——!”
被一个僵硬宽博、奇诡的偏生又满怀爱怜的怀抱揽住了,可是akimi也顾不得让别人担心如何是好了,她咳了起来,剧烈到使人怀疑这副单薄的躯壳是否要将内部的心也一并呕出来。
血汹涌地从她的喉咙中冲了出来,吐到了她附近的几朵彼岸花中、旖旎盛开的死亡之花承载不住这与它相同色彩的生命力,于是那些铁腥味的液体便又滴滴答答地溅落进了泥土里。
“——”
艳色的液体几乎灼伤了七海建人的视网膜,带有原主人温度的血液溅在他的衬衫上,那股热意几乎要通过薄薄的布料,烧得他的心脏都要抽痛起来了——
他比akimi本人还有清楚,她的身体实在说不上好:他一早注意到她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摸了口脂,好遮掩住她那夸张到惨淡的唇色……彼岸花根基加工的毒药,从一开始就盘踞在她体内了。
……可是,他只能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毕竟——他们也只是、不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咳、咳!谢、谢谢……”
一阵头晕眼花,失血过多的akimi身形摇摇晃晃,前天冠的坠子交缠在一起发出了丁丁零零的声响;她甚至辨别不清来者是谁,只一边自顾不暇地抓紧了递过来的手帕擦拭唇角的血液,一边叮嘱来者,“别……别告诉——”
“……。”
她听到了一阵暗澹、艰涩、又痛恨的喟叹,“我姑且,还是认为一个成熟的大人在满足未成年人的要求之前,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做好一个标准,立好一个榜样的。”
“啊……是七海君啊。”
“……身体素质比我想象的要来的好呢,你。”
没有想到居然被一下子认了出来,七海建人的手指头忍不住蜷了一下,强迫自己收回了在她脸庞上流连忘返的目光。
“真的是七海君啊。说实话,现在耳朵里都是嗡鸣声,其实我也不太能认出究竟是谁,”
akimi狡黠地揶揄,“但是,这么矛盾对待我,果然是你啊。”
“……”
akimi的视线仍旧一片昏黑,看不分明,她只感觉近在咫尺的人在她坦白诈了他后,并没有按照他一本正经的脸那样经不起戏弄地生气。
这个年轻人,只是在沉默着拿回了递给她的手帕,自己擦拭起了她血迹斑斑的唇角,“……为什么这么大费周折的折腾这个。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虚弱吧。”
“咳、唔,哎呀,但是,我也奇怪呢,怎么就到了吐血的地步。”
知道短暂五感迟钝的自己还是不要乱动添忙比较好,黑发女性乖巧地扶着比她年少的金发少年的手臂。
……一边小心地不让自己触碰到她的哪怕一丝肌肤,如同极尽厌恶似的,一边小心翼翼的轻柔动作,却坦诚地泄露了这少年人对她的在意。
桔梗花一般苦涩的香味几欲从他的心灵间溢出。
是因为好友对她的爱情铺陈在明面上,所以这克己守礼的少年只能将这份心意摁捺抹消吗?
akimi心想。
“这不是你不顾自己身体乱来的理由。”
“现在的最大目标是使四目神退散吧?那么,我就没有理由不在净化短剑上尽一份力。”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那么,我也只是随性一信。”
“……”
于是七海建人那不近人情的话语停伫了。
akimi几乎能想象出他是如何抿着唇,将淡淡的愠怒按捺下去的脸。
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
他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
贪婪。
与冷淡自持的外表不同的,他冷静地贪婪着,从与她无意义的对话中汲取着力量,如同他的眼神无意义地来回描摹着她的五官那样,akimi甚至有种,自己的行为、自己的神态、自己的语言都被他化作食粮,一个不漏地吞咽下去的感觉。
但他却仍旧秉持着礼貌,没有找任何借口延长对她隔了一层布料的触碰。
就像是一团被畸形地拼合在一起的冰与火。
是什么样子的呢?
外面是千万年的极地坚冰打造的牢笼封印,里边是咕嘟咕嘟散发着扭曲空气热蒸汽的地心熔岩。
不知道是寒冰被熔浆蒸腾殆尽,还是化作的冰水扑灭了熔浆;起码,二者现在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七海君。”
这不对劲。
akimi想到了他眼底下不知何时出现的青黑,还有他眼瞳中化不开的郁色。
如此心态,这个年龄的人类孩子有能妥善处理的能力,好不将自己反噬吗?
“七海君——”
akimi拉住了七海建人的衣袖,可是在她说什么之前,七海建人反手摁在了她的手上,轻轻地握了握:“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不会再让你们有事的。”
“……七海君?”
“看得出来吗,灰原喜欢你。”
金发的咒术师却突然展开了带着校园恋爱色彩的话题,尽管他的语气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你愿意为了他活下去吗?”
“……一个人的生存,乃至生活,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本身。托付给他人,又算是什么呢。”
总不好对他说,“你要救的人正考虑如何去死”,同时也隐约能感知他掌握的情报不少,akimi只好谨慎地如此暧昧回答。
“太好了。”
在供奉之子暂时一片黑暗的视野中,金发的咒术师恍惚微笑着低语,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烙下一个克制意味十足、一触及离的吻。
“……”
“作为回报,能给我一个亲吻吗?”
他问,“来自长者,意思是‘祝君武运昌隆’‘祝君心想事成’‘祝君万事如意’之类的那种。”
“……”
他的问询彬彬有礼的好似一个绅士,可是他的手却分毫不让地摁在了她的脊背之上。想来,她若是不答应的话,是难以从他怀抱购置而成的桎梏中脱身的吧。
也是,再怎么说,眼前的这个少年,也是一个咒术师啊。
akimi在心中叹息,倒不是感觉自己被冒犯了,而是为了七海建人。他明明是在朝自己谋求索取什么甜蜜回忆,却反倒承受将那双黄玉的眼瞳四分五裂的锥心痛苦。
“我们——”
究竟曾经是什么关系?
akimi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知道的太多,不会幸福。
可是,即使她问出口了,他又能作何回答呢?
他在她的陪伴下解开要命的谜,所以他们是朋友。
他在她的祝福下一往无前,所以他们是同伴。
他与她在镜池的幻境中相拥而眠,所以是伴侣。
可是他们才认识了不到一天,他们的关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七海建人只看着她。
那样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眼前的人是他风心爱之人,但是,所有一切会在天亮后不复存在;他就是这样带着锥心之痛与难以言喻的甜蜜回忆着与她度过的每一个瞬间,恨不能将时间就此终结,把所有共同品尝过的激情现在一口气燃烧殆尽。
“……这仅仅是我微不足道的祝福,请不要放在心上。”
年长的女性隐约明白了什么,她直起身躯,宽容地原谅了他的胁迫,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吻,“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是因为有了离别的准备呢?七海建人这次前所未有的平心静气——与灰原合作,击败了一级咒灵四目神,两个人各自都受了些需要反转术式的缺胳膊断腿的大伤。好在他们包扎伤口熟练,只要能及时回校,倒也不至于出丢掉小命的大问题。
他把灰原雄拜托给了akimi,让他们在鸟居口等待,自己找了个借口重返了彼岸庭院。果然,佐原真依哀痛四津愚昧的习俗害死了自己的兄弟,于是,再一次地想要改变过去,田方也再一次地登场,发动了攻击。
“佐原!”
靠谱的咒术师预备役在前辈的呼唤下顶着压力,如他们暗中约定好的那样,鼓足勇气操使着那柄恢复了神气的短剑,颤抖着捅穿了暴露咒灵真面目的田方。
“!——”
并不想伤害佐原真依,毕竟对于田方而言,她也是相良的孩子,他只想将她一起留下来;又因为田方也厌倦了如笼中鸟一般的生活;再者,面对的是忌子的双胞胎姐姐,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田方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抬手阻挡……放弃了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