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七海-25-

“这个青铜的短剑……”

灰原雄半开玩笑,“如果要击退四目神的话,从拜殿的箱子里取出来的宝剑能起作用吗?”

“如果小黑小白在这里,一定会吐槽灰原前辈你说,怎么可以伤害妈妈和姐姐的啦……”

佐原真依吐槽。

“那种古旧的短剑,是驱逐不了真正的四目神的,”

七海建人清数了最近几个周目的流程,凭借经验,装作不在意地问,“但是净化之后说不定可以,毕竟是兵器……神社里有用来驱逐污秽和恢复神气的大币吗?”

“没有想到三七分你居然知道这个啊……”

忌子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七海建人梳理了一下目前的状况,表示完全理解:因为在此之前,都是灰原表现地对传统民俗文化更为了解的样子。

“大币?”佐原真依问,“那是什么?”

“币帛是神具,杨桐的图案和纯白的纸垂有着破魔的力量,左右挥动,可以僻除邪气。本来是该在拜殿里的。但是也消失不见了。”

“啊,是因为四目神又藏起来了吗?”

佐原真依很介意那个熟悉又悲伤的声音,此刻便稍稍低落了下去,“很寂寞吗……所以,不想我们走?”

“小真依,在这里,半吊子的同情是可不行哦。不然就干脆地离开,不然就选择留下来成为同伴。不上不下的话,只会让你自己难受,说不定还会成为迷失之子的哟?”

“没错。”忌子很是赞同的点头。

“呜……对不起。”

“不过,会因此产生怜悯和同情,这不正是‘小真依是个富有同理心的善良孩子’的佐证吗?”

见她知道了自己的错,akimi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明明自己身处于暗礁险滩之间,还愿意分出自己的心情体会他者的痛苦……我觉得这点相当了不起?”

“秋实姊……”

黑发少女的眼神闪闪发亮了起来。

“喂!这样的话这家伙不是又死灰复燃了吗,黄泉——你!我倒是刚刚才赞同过你啊!”

“……”

七海建人意识到了忌子生硬的转折——果然,他也和小黑小白一样,分辨不清“青井亚清(akimi)”与“青井读子(黄泉子)”吧?

姑且不论外貌,那下意识的回应,也就是说,青井读子平日里与他的交谈模式也是如此的吧?

就算是同卵双胞胎,分离了那么多年,相似到这般地步几率可以按照无限趋近于零的概率去计算了。更何况,智力存在缺陷的青井读子根本无法给出有条理的对话。

是咒物受肉……应当是其他的情况,或许,“青井亚清”是被某种存在依凭,“青井读子”通过双子冥冥之中的联系也被唤醒了神智;但是,如此率直地选择死亡这种事情,不是被依凭获取新生的存在该有的行为模式。

无谓。不是现在该思考的。

“嗯,所以我给出的解决方案是——等小真依离开这里的时候再去尽情的怀念——之前,就先把这份悲伤和同情寄存在我这里,可以吗?”

七海建人冷眼旁观他们在那里满是信任与温馨的嘀嘀咕咕,蹙着眉整理自己的记忆,好不让它们混淆在一块:“那有别的辟邪方式吗?”

灰原雄指着洞口说,眼睛一亮:“啊!有了!我们还没进入彼岸庭院的时候,堵在分神社的那块巨石——不是说像天照岩来着吗?”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哦,你是说天钿女用跳舞请出天照神的行为被视为一种请神仪式……祂跳的舞则发展为了神乐舞,”

akimi点了点头,“的确呢,和现在职业化的巫女不一样,从前的巫女也担任着祈祷、驱邪、祭祀等职务。”

“对对对!”

灰原雄拍了一下大腿,盯着akimi的眼眸简直要擦出火花来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大姐姐你好懂啊!”

“欸,是吗?哈哈哈,谢谢啦。”

“大姐姐完全不用这么谦虚啦”

“……”

不想看灰原雄摸着头傻笑,七海家人板着一张脸,看向了——忌子。

“喂,真依!还有三七分!你们两个都是什么意思啊!我不都说了我不是神职人员来着吗!?”

忌子果不其然炸毛了,“虽说神乐舞的确可能恢复短剑的神气,可也不是我来,而是黄——”

佐原真依疑惑地歪头:“黄?”

“……没什么,”

忌子扭过脸,“会跳这个的人,回四目神那里了。”

“唔诶……对、对不起。”

“……没有的事。”

沉默了半晌,忌子从白布后神色复杂地瞄了akimi一眼,“这又不是真依你的错。”

“……如果只是要神乐舞这个仪式的话。”

这时,akimi注视着那柄年代久远、以致于浑身上下铜锈斑驳的短剑,“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她又想了想:“但是,需要衣服……不是巫女服。是……”

她转向忌子:“读子刚来的时候,那套‘供奉之子’的衣服还留着吗?”

“……在她的房间里。”

换好了衣服,重新回到了彼岸庭院,佐原真依两眼放光地捂住了嘴巴惊叹着,只恨自己才疏学浅、国文成绩不够好:“哇!好漂亮!……就像新娘子一样……!”

银白色的前天冠装饰在鸦黑的发间,修长曼妙的身躯被绣着暗纹的纯白服饰包裹着,双手端庄地交叠在腹前,akimi略微的一抬眸,便有一种神职人员特有的不可亵玩的神圣清丽。

“诶!哎!咦……!”

等在原地的灰原雄一看见挽好发、换好装的akimi——看他整个人和周遭的彼岸花差不多一个色调的颜色,不用听他嘴巴里一惊一乍的怪叫,都知道他快要被脑袋里面的无责任妄想挤爆了,“白、白无垢……!?”

“倒不算婚礼的那种白无垢。如果真的是新嫁娘的话,需要把头发梳成文金高岛田发髻,而不是用檀纸系上头发就好。白色被作为神圣的颜色用于祭祀服装,在室町时代后才逐渐演变为新娘礼服的。……唔,果然有点短了啊。给,你们的外套。方才真是多谢你们了。”

“哦……哦!”

不同于结结巴巴的灰原雄,七海建人相当沉默地收下了自己的衣服。

“七海君……?我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

akimi的视线在金发咒术师眼底的青黑下一扫而过,对他微微笑,“别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不会耽误你们的任务的。”

“……”

黄玉的瞳仁里面仿佛有化不开的沉淀絮物,七海建人冷淡地说,“青铜短剑是放在镜池前吧。”

“哎呀。”

“在四目神社里,这柄短剑和镜池是唯一与四目神负责镇压的‘津’相关的吧。”

“七海君,知道的真多呢。”

“觉得我可疑也无所谓。”

“不,可疑是一定的……除了这个,”

akimi注视着这个自相遇就刻意与自己避开的陌生少年,很是长者地轻叹了一声,“人知道太多的话,是会陷入不幸的啊。”

“……与你无关。”

七海建人避开了她柔软的悲悯,一言不发地去安置锈迹斑驳的古旧短剑了。

其他人都四散去寻找线索了,akimi驻留在彼岸庭院中,用神乐舞尝试驱逐浊气。

她按照记忆里青井双子被教导的那样跳了一小段。舞姿优美,但完全不起作用。

停留在原地的供奉之子并无意外,也不焦躁。沉心静气后,她再度跳了起来——这次她撇弃了神乐铃与桧扇,且舞蹈的动作与供奉四目神的动作完全相反,且看起来很是古里古怪。

她不停地跳着,一边演算着从曾经的记忆里的俯视视角看到的舞蹈该如何跳出来,不断加上些许小动作,增大或收敛幅度——

……假使有人将她第二遍与最后一遍的舞蹈毗邻着、且分别用正视与俯视两个不同的视角同时观看的话,一定会惊异它们的吻合度。

这舞蹈,并不是一味神圣纯洁,而是带着些血脉偾张、生命搏斗的野蛮。

诶、诶。她想着,还真是个坏心眼的人啊。在“神”消亡了之后,又塑捏出了新的“神”。还把舞蹈改编得乱七八糟的。原来竟是个没有品位的人吗?

总之,在这最后一遍的舞蹈落幕的时候,插在镜湖前的古旧短剑光芒大作——殆及光芒消退后,出现的是一柄凛然锋锐、逸散着神光的宝剑。

“唔、咕……咳!”

但是,甚至没有那么多余的气力上前几步将剑拔出,终于完成了任务的akimi腿脚一软,眼见着就要摔进花丛中。

“——!”

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就好像是一株人形彼岸花的飞鸟井木记,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就要去接住她。可是,她那瘦弱的小身板怎么负担的了一个成年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