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七海-18-

啊,我们曾经如此亲密,我们赤条条相对、共享的不止是羊水,更有心灵。所以,即使我们不得不呱呱坠地,于另一个世界分离,我们也一定始终陪伴于彼此身边。

相信着。深爱着。依恋着。

过去、未来、乃至现在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的分量都无法与你(我)在我(你)心中媲美,我(你)是否也深深渴盼着……

莫离莫弃/不离不弃呢?

“——别碰。”

七海建人:“——”

年少的咒术师猝然回过神,望着池面的混沌眼眸中倒映出的另一个“自己”破碎、理性的神采重归,他惊觉自己的后背后怕地渗出了涔涔冷汗:“……我——”

他的咽喉于瞬间被地狱的业火灼烧而喑哑,四肢宛如有审判的电流窜过似的被沉重的麻痹。

危险。

本能在疯狂的嗡鸣着“危险!不要再靠近了!”,然而,仿佛灵魂与肉|体剥离,他无法自如掌控自己的身躯,连眼珠子都没有办法从朝向明丽透亮的镜池表面的方向挪移开。

只能感受到,那股不自然的阴寒,宛若如骨附蛆地正欲缠绕上自己。

七海建人:“————”

“——呵呵呵,只有探索心,我可不会不解风情地在此去指责啊。”

这时,akimi盈盈如常微笑着,任何人都无法从那双半眯的碧玺中窥探出迟疑与畏惧,她就那样神色自若地,执着手中那柄锈迹斑驳的青铜短剑,在躬着背脊的少年咒术师与水面之间,漂亮利落地化了一道无形的剑痕。

“唔!”

“哎——”

这一动作像是斩破了什么无形的束缚,七海建人在瞬间大力着后仰,他在危急关头,也没忘记同样与他一样站在湖边的akimi,这般猝不及防的、只为远离那股怪异引力的一拉一拽的后果便是,两个人齐齐倒在彼岸花丛中,“啪沙”地压倒了一片!

“呵呵,真是一柄好剑啊,嗯。”

akimi拿着青铜短剑的姿态,完全是门外汉,甚至挥舞的几下险些伤到自己,完全看不出来方才那潇洒到浑然天成的剑客似的一划是出自她手——自愧地只用余光注意她安危的七海建人的心都快被她吓停了,自然也顾不得什么青少年的自尊心了:“akimi!小心!……呼。这样握,会比较顺手吧……?”

他点到即止地指点了一下akimi拿剑的姿势。

“嗯?嗯,的确如此,多亏了七海,真是了不起呢了不起啊。谢谢你,七海老师?”

akimi站了起来,朝七海建人伸出了手。

“别——别又这样叫我啊——”

被喜欢的人这样称呼,尤其是,喜欢的人其实还从生理与心理上都要成熟于自己,七海建人只觉得自己又被她捉弄了!

……但是呢。

不同于被天灾一样的前辈们捉弄,七海建人又觉得,如果是这样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倒也不错……尽管回过神来,金发的咒术师又羞躁惭愧地立马开始唾弃起了思考桃粉色废料的自己。

要知道现在可是无尽轮回的危境!方才的经历也又一次地佐证了,平和的表面下遍布着杀机,因此将这里称作“魔窟”也不为过!

……啊。

是。

七海建人在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将零散在额前的金发向后捋去。

……根本无力抵抗,也,不想抵抗吧。

她的身边、即是他的心之所向这事实。

“嗯……我以前也有这么叫过你吗?”

她好奇地问询。

向她伸出的手,还差毫厘之间;看似触碰到了,却终究是没有发生指尖与指尖的相遇。

“——”

七海建人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无疑,从神态到五官都是如出一辙的,因为是一个人嘛,就算时光的修凿足以让一个人回望遥远过去的自己时,都可能产生忒修斯之船悖论的困惑——可是,这才是一天不到。

……起码,对于她而言。被桎梏在9月23日,除了这一日便动弹不得的她,又哪里会有什么发生改头换面的大变的机会呢?

因此,akimi无疑是akimi的。

可是,七海建人的心却因为她的疑问而被浸泡在了一桶苦涩的冰水之内。

她是她……但是,她不是她,也是事实。

“怎么了?”

七海建人就这样怔愣地注视着她,akimi便这样关切他。

“……没什么,只不过……”

……太可笑了,这样的想法,在此时此刻未免也太过于矫情了。

但七海建人无法摆脱,“(心灵寄托与归宿的)她非她”,“造成她非她的有百分之九十正是因为他的无能”,“他甚至向她许诺绝对会作为她的剑与矛破开循环、结果却根本没有保护好她”带来的自我谴责、以及,紧随其后的煎熬的苦楚。

连带着血管里奔涌的血液都因为疾速的降温而滞缓了。

“……刚才,突然头有点痛。”

伸出的手还是没有搭上akimi的手,七海建人别开了眼睛,不想她为了自己那蓄着阴郁痛苦的视线而担忧难过,自己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