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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糖有些心虚地舔了舔嘴唇,“谢如琢,我是不是讲电话讲得太久了啊?”

谢如琢说:“不缺这几块话费。”

“哦,”阮糖松了一口气,指着手机,“那他们……”

“不管。”

“可以吗?”

“嗯。”

阮糖眼中顿起崇拜之情,对谢如琢的彩虹屁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般地吹起来。

反正,至少,在她生前,她就做不到这样。

她好像,总是很在意周围人的看法。

主观上,她也想做一个酷girl,想不要在意,但是,一旦事情发生,也许是她潜意识中的自卑,令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讨好所有人,想要得到认同。

每一次,被亲戚话里有话地挤兑后,被看不起后,她愤懑伤心之余,总是会想下一次要怎么扬眉吐气。

然而,他们总能找到她需要被他们指教的点,对她指手画脚。

他们越表现得看不起她,她就越想改变他们的看法,从此陷入恶性循环……

因此,像这种家宴,尤其是团圆饭这种,阮糖是万万不敢缺席的,更不敢不回电话,生怕被质问。

明明,大学毕业后便搬出去独自居住的她并不想参加各种节日的家宴,却总是怕被父母吐槽不讲情分没有礼数被山里教坏了掰不回来,碍于“人情”赴宴,去被他们说“找个对象”“早点生孩子”“你别整天窝在家里,不然交际面太窄怎么找对象”“什么不婚主义?就是变/态”……

彩虹屁还没吹完,便被来电铃声打断。

阮糖看了看谢如琢,便在他的示意下摁了接通键,还开了免提,令谢如琢可以一边忙手里的事一边讲电话。

手机里,传来女人温柔的声线。

是李小婉。

“喂?阿琢?”

“嗯。”

“家里要吃饭了,快过来吧,不然你爸该生气了。”

随后是谢腾飞威严的声音,“这个点儿了还不来,是要我们这几桌的长辈等你一个?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谢如琢嗓音淡淡的,同往常没什么两样,“你们先吃,我不过去了。”

谢腾飞:“大过年的,你又在闹什么?”一个面对“前妻所生的逆子”的十分典型而传统的家长形象,被他展现得惟妙惟肖。

“就这样,我忙着做饭,挂了。”

“你……”对面的话未及出口,阮糖便飞快地挂断电话,并给手机切了静音模式,好叫对方有气也不能冲这边儿撒。

做完这个小动作,阮糖仰头看了看谢如琢,却见他并未受到任何影响,用滚水烫了几片白菜和稍许豆芽铺在大瓷碗里,便烧锅热油,炒油辣子做水煮鱼。

油锅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小米椒的辛辣和红花椒的刺鼻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令整个厨房的空气都辣得呛人,然而那香味又极能引起舒适。

……

十二点,谢如琢烧了约莫半斤热油,倒入一盘干的小米椒和花椒略炸,往煮好的鱼肉上一浇,一盆喷香麻辣鲜爽的水煮鱼便好了。

阮糖通过积分商城,买了谢如琢的同款数据餐,坐在谢如琢对面,算是一起吃团圆饭了。

在此前的谢如琢而言,每一顿饭都只是维持人体的运转所需,并没有哪一顿会因为日子的不一样而有所不同。

然而,此际。

看着对面福娃版的草泥马辣得直伸舌头并迅速用积分买了一杯热奶茶的阮糖,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些许。

真切地感受到几分过年的氛围。

他指出:“喝热饮只会让你感觉更辣。”

阮糖的小肉手扇了扇舌头,“这才更爽嘛。”

说完,她又想起,也是在这个手机尚未普及、只有条件好的家庭才会给孩子买、大家普遍用平板机或者翻盖机的年代,因为一件什么事,她说了“爽”这个字,当时一位女教师悄悄把她拉到一旁,讳莫如深地告诉她,“女孩子不能说爽这个字。”

阮糖问:“那我可以换成安逸吗?”

女教师皱着眉头道:“当然不行。”

那时阮糖刚从山里回来,不太明白,“为什么?”

女教师神情严肃地申饬,“这不是你该问的事!你是女生,要自爱。”

后来,随着年岁日长,她才渐渐知道,女教师不让她说这些字眼,是觉得很羞耻,因为男人在形容性/事过程或者感受时,会经常用到“爽”和“安逸”这样的字眼。

故,年轻女生说起这样的字眼时,听在那位女教师耳朵里,便没有了其他语境下的应用和含义,只成了羞耻了。

阮糖是一个崇尚自由和自我解放的人,她客观上知道这些字词都平常,是所有人都能用的,就算用来形容事后反应也没什么好羞耻的,然而周围的人、这个社会套在她身上的枷锁经久日深,仿佛融进了她的骨血里,甚至她的每一寸灵魂里,形成了潜意识的反应。

譬如此刻。

她下意识缄口,一双小鹿眼怯怯地偷瞄谢如琢,怕他对她产生什么负面的看法。

头顶的气泡框也是一个接一个地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