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承旧呆然跌趴于一枝横杈之上。因为自幼养成的习惯,即便如此失神,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看向那处清潭。
天色应当是暗极,月牙薄山,星空来云,潭中人也晓得找到这处偏僻角落。
可是落在夜行惯了的颜承旧眼里,一切的黑暗都不是问题。
甚至可以看得清楚,肉色的颜料在水中褪下,粼粼的纹路渐渐显露,纵横蜿蜒,宛如鱼鳞。青年立在星与水相互映照的微光之外,于树木横硬斜的疏影之中,仔细地,认真地,擦洗着身体。
一阵风吹过,颜承旧只觉得泛热的身体凉快了些许。
潭中的青年则在风中抖颤了一下,警戒地抬头竖耳听了一阵,没听出什么其它动静,又看看天色,嘴角露出一波说不出惬意的笑。
向水中又行了两步,站到枝影之外。
他举起手来,像是要截住最后一缕月光般伸了出去。没有卸下化装的脸庞仍然普通平凡,甚至稍微抱歉。可是那双眼眸灿灿然的亮,带着开怀的欢畅,比那些什么星啊月啊的暖热多了。唇角流泻的快乐,灵动得无法形容。
水珠不断从他手臂上滴下,似乎因为沾染上青年的气息,晶晶莹的,可爱至极。
颜承旧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听不见道德和理智的严辞声讨,呆若木鸡地趴在树枝上,看着那青年满足地放下手,像与长辈告别执礼般,正身对着渐渐沉没的月点首致意。
末了,又一捧一捧地将清水扑面淋洒。
水触及裸露在清潭上的身体,被烫成薄薄的白雾,熏熏上升,团绕于那具身体周围,犹如多少次于春梦中妄想到的幻象。
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具身体。
也曾帮他上药,也曾与他同浴。可是那些都是在光天化日下发生的事情,在若影的面前,颜承旧根本不敢有丝毫妄想,想歪半分都不可以,目光斜了半寸都是天大的不敬。
而今夜显得尤为不同——对于颜承旧来说。
就在他被思念逼得千里寻人的时候,就在他决心不再隐忍爱意的这一夜,好死不死地,看到了眼前一幕。
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被震糊涂了,让他该怎么理智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