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天资横溢。与闭目塞耳的同龄人不同,弱冠时就已经通读群书、遍行天下。见识日长后,对家族里那些人的做法越发看不过眼、便立志出走。
在江湖上不到年余,便已凭一身毒物让江湖人闻之色变。
那年也正是聂悯初出山时,也常常救治被司徒凝香毒倒的倒霉人,不数年工夫就相与同享神医毒王的齐名称号。
司徒凝香少年心性大发又闲来无事之下,主动前去挑战,不想其后两人交手逾百始终不分轩轾,终于还是成了至交好友。
至后来屡遭大变,司徒凝香也把人情世故越发看得淡薄,也绝不会再委屈了自己,浪费宝贵的精力去做些违心违意的应酬。所以,现在除了一个聂悯,还有一个林海如,再也没有能让他挂心放怀的人。
可眼前这个青年,面貌平凡无奇,武功路数也龌龊猥亵不堪。但若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为人处事之间进退有度。即使常常在礼貌谦恭和古怪搞笑间变幻不定,却仍难以掩饰那种无法言喻的深邃。
有些淡然,像看透人世变化,看淡了命运起伏的默然。却又谨小慎微,像是因历多了悲欢离合而珍惜每日每刻的那种恭谨。
司徒凝香能感觉到,自己正逐渐地为之吸引,渐渐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不是因为他与自己无缘再见的亲子同名,也不是因为他是故人洪土的后辈,而是因青年本身。
问世间,尚能有多少人入得了他的眼?
世人目光短浅,识人相人的依据也太过片面,司徒凝香断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因为若是凭学识识人,太过迂腐;若是凭相貌识人,则太愚蠢;而凭家世地位,更是软弱无能外加倚权仗势。
于他而言,只有看着来人眉宇间淡淡一丝骨气,眸间浅浅一缕清光,才能引得起如此共鸣。
虽未言及彼此来历身世、理想抱负,实则已在每日的一错身一回眼间神交,渐渐更对这个似是故人洪土之徒的青年另眼相看。
可是他刚才看得十分清楚,正是这样的青年,自己饮下了混入二月夺命剧毒孢子的毒酒。之后还毫不在乎地饮水稀释下肚的浓酒,根本视生死到了如弃敝履的地步。
想到亦是因这味冰坡凝魂中的主药而无药可救治的爱子,司徒凝香呼吸一窒,原本并不是很好的脾气更是无法好得起来。终于又是狠狠一脚踢上地下碎木,斥道:“你不想活就别在我眼前寻死,跑到哪个山洞旮旯里去自残个十年八载都不会有人理你死活!”
梅若影没想到自己会让这名似乎什么都看不上眼的长者发作如此火气。他徐徐转开了视线,看着角落摇曳舞动的黑影,淡然道:“是,晚辈的生死自是晚辈负责,自然不关前辈事。”
“你……”这个青年顽固至此,司徒凝香简直有种和尚遇见兵的暴躁感觉,直如当年与聂悯初识时的无可奈何又暴跳如雷。几乎就要用当年对待聂悯时的恶劣态度痛斥对方的冥顽不灵时,却突然停了下来,转目看向帐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