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巴麦汝泽说:“盐不但让岭国人有无穷的力量,还增长了无穷的智慧。王子你还是降了,让姜国也成为岭国吧。那时,不用发动战争,姜国的百姓也能得到盐了。”
王子问:“这也是格萨尔大王的意思吗?”
格萨尔立即就出现了:“是我的意思。”
王子就投降了。
但是他的父王不降。
于是岭国大军就云集到南方边境,在嘉察协噶的城堡四周集结出发。士兵们在这里换上了铁制的兵器,僧侣们在山顶念诵请求沿途威猛山神助战的经文。岭国的兵士在河谷中拉出长长的队列。英雄丹玛带着前锋出发后三天,格萨尔带领中军出发,当他走到中午停止下来时,后队还在原地没有迈开步伐。
格萨尔停下来,和前来送行的首席大臣告别,和王妃们告别。这时,除了珠妃和梅萨等岭国初立时的十二王妃,还有魔国美女阿达娜姆和霍尔国公主吉尊益喜。珠牡端着玉碗率众王妃来给他献壮行酒,这却让格萨尔想起自己耽于酒色滞留魔国而失去了兄长,他疑心酒中又有让人忘却大事的东西,不由怒从心起,将那酒碗掷向了旁边的岩壁。
早上晋美把昨夜的梦境告诉了长者。长者脸上显出诧异的神情,说:“看来真是神灵要让你演唱那个古老的故事啊!”
长者送他走了一段,说:“这该是我们分手的地方了。分手之前,也许你还能接续上你的梦境。这也是当年格萨尔与送行的王妃们道别之地。”这个地方,是金沙江一条支流穿越的峡谷,一条公路蜿蜒在河水和岩壁之间。也就是说,这地方并不宽阔,不像是能给大军送行的地方。但是,长者指给他路边岩壁上的一个坑,那个坑真的很像一只碗的形状。长者说,在当地人的传说中,那个坑就是格萨尔当年摔掉酒碗时留下的。
重新回到大江边,面对歧路,晋美犹豫了。大路,一头通向北方的霍尔,一头通向南方的姜国。他停下来,看着江水上生起又消失的一个个巨大的漩涡,脑子里的故事场景,生起又消失,消失又呈现。是的,失去的故事又复活了,他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回身看时,长者已经不辞而别了。
大路上,强烈的阳光照射着,许多细碎的石英砂粒亮晶晶的,仿佛故事中被波浪推上湖岸的盐粒在闪光。
[故事:孤独]
降伏了姜国之后,岭国的疆域、人民、宝藏已经是过去的好多倍了。周围邻国慑于岭国的强盛和格萨尔王的声威,彼此相安无事,互通贸易,岭国因此更加富足强盛,百姓们前所未有地在没有战争,没有妖魔邪祟祸害的环境中生活了整整十年!格萨尔的王宫被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装饰得富丽堂皇。围绕着王宫,寺庙、民居、手工作坊、商铺如夏天雨后草原上的蘑菇一样成群涌现,岭国的都城被人唤作达孜城,远近闻名。女孩们跟随母亲学习纺织与刺绣,少年们穿上紫红袈裟,手持一块用于书写的石板在寺院里跟随导师学习书写和诵读。寺院里甚至发生了有趣的争执,是书写重要还是诵读重要,但诵读与书写的技艺都进步了。有些人已经不是诵读,而像是曼声歌唱,沉醉于书写的人则为相同的字母创造出了多种写法。更重要的是,诵读相同经卷的僧侣们,从中读出的却是不同的意义,因此分出了不同的流派。还有很多僧侣拒绝诵读,独自在山洞里冥想苦想,或者用尽方法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因此,沉思者也分出了不同的门派。
会书写与诵读的人们也有共识,把这样的局面称之为:繁荣。
格萨尔在宫中享受与众王妃们的爱情,有时也独自出去巡游四方。但他看到的也是学者们创造出来的形容什么事都不会有的那个词:稳定。
当然,他不能让狼不吃羊,不能让人不生恶疾,也不会像佛祖那样路遇生老病死而作出世之想,再说他本来就来自世外,怎么还能让他作出世之想呢?
僧人们深入到宫中来传播他们的教法,甚至也用他们的教法来劝谕身居一国之尊的王。明知国王不用劝谕也来劝谕,其实显露出了僧侣们一种入世的野心。
但治理这一类事情,并不在上天派遣神子下界的计划之内。王妃们在宫中跟随僧侣修习时,格萨尔就带着江噶佩布出宫巡游。有时他会想,也许该是上天接他回去的时候了。他又想,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无所事事,回到天上不是更加的无所事事吗?
无论如何,上天遣他下界的任务好像是完成了。
这样的想法当然马上就让上天知道了。大神说,人的麻烦就在这里,解决了一个问题,他们又生出另一个问题来,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啊!这个崔巴噶瓦好像也染上人的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