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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话告诉你吧,要发大财就得下重注,我这次孤注一掷,押上了全部身家。就是要图个大发利市。至于将来怎样……没有老爷,咱们又哪来的什么将来!”

幽兰居内。

巡按御史朱琏正在范进得陪同下,观赏着酒楼的建筑布局。作为张居正门下干将,朱琏的才学与工作能力都可以称作一流,其年纪三十出头,正处于人生的巅峰状态,体力依旧出色,又在岗位上积累了相当的工作经验,正是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最佳人选。作为帝国文官首领,张居正门人弟子多,其中做言官的也不少,其中才干和表现都算作优秀者,便是朱琏、杨四知两人。

这两人身上有许多共同点,比如年轻、聪慧,再比如骄傲、目中无人。这种人代表了江陵党中年轻一派的风貌,行事果决,做事不拘泥于成法,于官场规矩这类东西也不是十分在意。这次派朱琏巡按江南,或许正是看到了他这种特点,才有此安排。

即便是再范进面前,朱琏依旧不掩饰自己的骄纵,即使明知道这酒楼里包括了城中若干勋贵的股份,范进手书匾额还挂在门口,依旧会指出建筑装饰上的不足。见到那些女跑堂时,也少不得言语上调笑一番,仿佛身在秦淮河上,拿这些女子依旧当行院中人看待。

今晚上的酒席,江宁本地文武大多要出席,除了勋贵这种大员以及品级太低的小官,余者都要来。朱琏显然很享受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人显得有些兴奋,眼下官员未到,他更加放得开。

“退思,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江南就要做两件事。第一,解决黄恩厚,杀他得肥鹅;第二,帮你撑腰!江宁官场上谁掣你得肘,就由我来对付。相爷钧旨,江宁这边推行新法,要以退思为主。谁要做挡道石,我就把它踢开!你负责做好事,我负责当恶人,大家联手把江宁搞个天翻地覆,这才不负恩相重托。我没到江宁就听说了,退思再江宁做了几件大事,做的好!大刀阔斧,披荆斩棘,这才像是相爷门下的气魄!”

说话之间,一名青衣婢女送了干果上来,却被朱琏一把抱住,吓得大叫。范进连忙道:“少瑚兄不可莽撞,这是新来得跑堂,从乡下来城里讨生活的,不是四娘原先的姐妹。”

朱琏笑了笑,再少女脸上亲了一口才松开手,任少女尖叫着跑下楼去,自己哈哈笑道:“退思,你还是太年轻。一个女人事表子还是良家妇女,就像一个人有罪还是没罪一样,他自己说了不算,我们说了才算。没有这点权柄,做官还有什么意思?如今的大明,是相爷的天下;这江宁便是你我的天下,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谁是表子,谁就是表子!在这,我们说了算!”

第四百六十一章 节妇清官(中)

对于这位张系大将,范进还是了解一些的。张舜卿对自己心上人的帮衬之一,就是把包括自己父亲本人在内,整个江陵党要角的脾气喜好以及个人特点都向范进做过介绍,朱琏也不例外。

作为张系麾下大将,朱琏有才华有闯劲,不贪财货,敢于直谏。正是有着这些优点,朱琏才被张居正安插在都察院体系内,作为自己安插在言官势力里棋子。他当然有缺点,但是缺点里并不包括好涩这一条,再者他现在也没喝酒,怎么看这事做的都很反常。

朱琏并不认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何不当之处,与范进调笑风声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再送干果茶水来的,已经是幽兰馆出身的女人,不让那些良家少女冒风险。朱琏依旧与她们调笑乃至动手动脚,那些女子都是惯会应酬的,以旧日的本事应对,并没闹出方才那种情况。

“退思你看到了吧,我辈为官者,需要告诉人们你想要什么,别人才能给你提供什么。光是让下面的人去猜是不行的。我想要女人,他们就给了我女人,你想要推行新法,也要让下面的人明白,然后他们才会去做。退思在上元县确实很出色,但是太慢了一点,如果我是你,一到江宁就告诉人们我要推行新法。所有不配合的掣肘的,下属就滚蛋,同僚上官就指名严参!摘掉几顶乌纱,比你处置多少吏员都有用。像退思你这种搞法,一个县城没有三几年都看不出成效,放到一个国家身上,怕是百十年都未必能成事。相爷要上元成为东南榜样,你这个榜样的速度太慢了。”

“我们行新法,本就是要大刀阔斧,循规蹈矩是不行的。我自奉旨到东南而来,不和任何人讲官场规矩,只做一件事,找毛病!我知道,有些人其实是冤枉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他挡了新政的路,就得挪开。我们不需要好人,只需要听话的人这就够了。就像这里的掌柜一样,我不管她背后的关系是退思还是徐小公爷,她就不能在我面前摆什么臭架子。我想要女人她就得给我女人,这就是我要的结果。如果退思像我这样做,一年之内,上元就一定能做出番成绩来。上元出了成绩,东南各省才好跟进,退思……你不能慢,不够快一样是罪责。”

范进问道:“像少瑚你说的那样,快是能快的,但是难免出纰漏,事情怕是做不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