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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当时阿莱克修斯是如何想的,或者当时局势如何迫不得已,但要说他这个行为对帝国无害那绝非客观。我们可以简单地做个推演,威尼斯人享有这些权益等于什么?等于他们可以以君士坦丁堡为据点,所有的商船也能自由往来于亚得里亚海、爱琴海,他们将来自全世界的商品在帝国各地贩售,并且还是免税的。打个比方,如果说塞尔柱的入侵打垮了帝国的军事力量,那么威尼斯人就等于是彻底毁灭了帝国的海洋商业活动,先前帝国的商贸船只是非常活跃强大的,可以说足迹遍布黎凡特、攸克兴海、多瑙河、爱琴海和亚得里亚海(认为东罗马不重视商贸的观点不知从何而来),但现在拿什么和威尼斯竞争?故而帝国的海洋商业从此一蹶不振,商船事业也等于荡然无存,而一旦没有了商船事业,建立强大的武装舰队的念头也等于是镜花水月——相较于土地税和人头税来说,贸易税收可算是最经济的国家收入——土地你不但投资巨大,还不一定能有可观的回报;而人头税一旦繁重,农民大量逃亡抛荒,许多劳作和服役的人口托庇于贵族帐下几乎是必然出现的现象。但海洋贸易呢?根本不需要什么成本好吧,只要有个不被泥沙淤塞的能停靠大船的港口地带,处在合宜的贸易路线上,哪怕你自己不搞商船队伍(维持船只的花费也很巨大),只要颁布个贸易特许状,海洋和季风自然会将世界各地的商人送到你这里,他们会在你这里建起大片大片的商埠,带来许多商船,然后你只需要闭着眼睛征收他们的通行税和港口捐费即可,还几乎全是火热热的现款。有史料记录过,中世纪西西里的巴勒莫一座港口的收入就等于英王全年的收入,而后者的收入据十五世纪的统计资料,大约相当于19世纪末的25万美金,把这样丰厚的收入舍弃掉,怎么也不算是明智的行为,算是“其情可悯、其过昭昭”。

问题现在应该清楚了,不是阿莱克修斯给威尼斯人贸易特权有问题,而是给他们完全免税和定居的两项权益大大贻害了帝国。到了曼努埃尔一世时,君士坦丁堡里定居的威尼斯人有多少?光是能打仗的成年男子就有一万四千人,再加上他们身后的妇女、儿童等家人,和商业经营完全免税的特权,说是寄存在帝国肌体里一颗巨大的毒瘤也不为过,就算这数万威尼斯人表面上促进了繁荣,那也是畸形的,和帝国财政本身没半个索立德的关系,帝国财政放弃了贸易税金,代价就是让土地和人头税格外沉重(毕竟有转嫁一说),不然后来西西里诺曼王国进攻帝国的科孚岛时,也不会出现当地居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王师却是诺曼人)的可悲场面了——后来曼努埃尔忍无可忍,对君士坦丁堡内的威尼斯人进行大清洗,也是这种矛盾积累的最终结局。

第32章 调停仲裁者(下)

其实在这个时代不光是阿莱克修斯如此做,黎凡特的诸十字军王国也是一样的。比如最近鲍德温希望在大举进攻埃及前,先把北面海岸上的钉子:海法、凯撒尼亚和阿卡三个港口给攻占下来,为此他需要比萨和热腊鸭舰队的帮助。

于是乎鲍德温急于要船只,就和这两个城邦签署合约协议,在雅法给比萨人一个“商埠区”,在阿苏尔则同样给了热腊鸭人一个。在商埠区内两个城邦的商人活动原则上不受耶路撒冷王国的干涉,并且享有免税权益,他们甚至还有权在商埠区四周构筑城墙和哨塔,在里面则设立教堂、法庭和领事官邸,由自己人审判处理自己人——更为离奇的是,热腊鸭人还公然要求鲍德温让他们分享港口所有出入船只税金的三分之一!

这样的商埠区,热腊鸭和比萨人称为“fondachi”,而撒拉森人则称其为“funduk”,和后世的殖民地租界没什么两样。

由此可以想象,高文所设立的商埠模式算是非常健康和先进的:我给你特货专卖权,你缴纳税金和租金给我,大家一起发财,至于你把这部分转嫁到买家身上那是你的能耐,和我没任何关系,想要免税权和司法权?门都没有(至于将来是否有条件地设立个免税商贸区,高文还在考虑当中)。

在赵昭与斯文和各国使节团大谈金钱往来时,高文则与几名心腹在个小厅里,和全权使节们激烈商讨伊斯法罕苏丹归属问题。

其间蛤里发送来密信,居然声称若高文能卫护巴格达方面的利益,他愿意赠予高文“罗姆·塔尔苏斯·亚美尼亚苏丹”的头衔,足以与塞尔柱的分庭抗礼。但想到这样会激起基督世界的激烈不满,高文婉言拒绝了,请蛤里发另请高明去。

最后高文深思熟虑后,提出的仲裁方案是:

塞尔柱苏丹既不传给大儿子巴奇亚努克,也不传给二儿子塔波,而是传给巴奇亚努克的小儿子,也即是马立克沙汗的孙子;

但巴奇亚努克则要即刻退隐,返回自己领地,永远不得过问国务;

巴奇亚努克小儿子和哈里发的小女儿定下婚约,伊斯法罕自此和巴格达“井水不犯河水”,苏丹和哈里发互相尊重对方权益,苏丹必须承认哈里发的至尊无上地位,不得侵逼;

巴奇亚努克小儿子在此项仲裁达成后,即前往伊斯法罕的宫廷就任苏丹,由科布哈与其二叔塔波一同担当辅政,大家精(互)诚(相)团(监)结(视);

高文宣布对阿勒颇、大马士革进行保护,但里德万和杜卡克要撤销自己僭称的苏丹称号,并会联络鲍德温、博希蒙德同样提出对此两国的不侵犯合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