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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易简又道:“还有一事,大人。这些日子,不少人言之凿凿地说,这唐人正在把京城里几十万满人转移出海,流放到海外去,从京城到天津的路上,到处都有那唐人的大铁车,载着主子们,到了大沽直接就送上他们的大船,也不知道送去什么地方了。这事儿恐怕也不该是假,这京津官道上看到那些大铁车的人何止数百上千,人人都是这样的说辞,恐怕就是真的了。”

国泰恨恨地一拍桌子,骂道:“好狠毒的唐夷啊,这是要挖了我们八旗的根啊!没了八旗的人,这大清国也就不复存在了,其余的汉人哪能相信。”

于易简原本身子都直起来了,听到国泰这话,噗通一下又磕头了,他连忙道:“奴才忠于大清、忠于皇上啊,大清乃是天下正统,国运兴隆,民心所向之国,虽然受卑鄙唐夷之突袭,但巡抚大人这般忠肝义胆地臣子还在,咱们还可以打进京城,扶保大清。”

国泰嘿嘿冷笑一声,道:“就算这会儿真的有什么神勇大将军灭了唐人,夺回了京城,要是真的跟他们说的那般,把皇上杀了或者扔到什么海外孤岛上去了,把八旗都给流放出去了,还有个屁用?谁来做皇帝?”

于易简有些结巴,“呃,总有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在。”

国泰也是不傻,他道:“血缘近的那些,说不得已经流落在海外了,甚至直接被唐夷砍了头。当年咱们也是这么对付老朱家的。朱三太子抓了都说是假的,直接杀了以绝后患,我看着唐人这决断上不比咱们当年多尔衮王爷、圣祖爷差。能找到五代以内爱新觉罗家的种都是可疑。嘿,这也赖当年定规矩的那些人,把这爱新觉罗家的都扔在京城了,那皇位是稳当了,现在让人一勺烩了,连个当皇帝的都没了。”

这会儿可能他觉得乾隆还活着或者回来当皇帝的可能性很低了,所以完全没有尊重之心了。特别于易简还是他门下的一条狗,更不会出去说他对皇上不敬之类的话。

于易简又提醒道:“大人,乾隆四十二年时,陛下已遣送了一批闲散宗室出京到盛京大凌河一带屯垦,这盛京一带还是有一些爱新觉罗家的血脉的。”

国泰自己是旗人,对这些门清,他嗤笑道:“什么血脉,那些个宗室,九成九都是些红带子,就算是真的姓爱新觉罗的,那血缘也不知道远到什么地步了。这些且不提,咱们说真的有人勤王成功,打回了京城,掌握天下兵权了,你觉得跑到盛京什么犄角旮旯的农庄里,从田里提出来一个血缘跟爱新觉罗家最近的一位,当了皇帝,那勤王的这个大将军,岂不是白干了,这大好的机会,为啥不自己干皇帝?”

于易简脑袋上汗珠子都下来了,他忙道:“大人,慎言啊!”

国泰又笑了,脸上带着一种难明的神情,问道:“我问你,于大人,这天下是不是我们满人的?”

于易简在这种政治正确性的问题上怎么能答错:“自然是,这大清朝自然是满人当家的,咱们汉人都是八旗的奴才。”

他这话说得如此坦诚,一点压力都没有,也是难为他了。

国泰点点头道:“哈哈,于大人想的清楚这茬就好。我觉得,这唐人虽然仗着出其不意,还有些奇技淫巧的兵器,但是终究不可能长久。八成也就跟前朝那些倭寇一样,祸害一段时日也就撤走了。他们有几个人,能管得了这大清朝?瞧他们现在,明明打赢了仗,却连州县也管制不起来,不就是这么回事么?所以说,这天下最终还要落在咱们满人手里。于大人和你兄长都是咱们大清朝的忠臣,鞠躬尽瘁啊,我瞧着,要是最后咱们真的拿回了京城,至少要给你兄弟二人抬旗的。”

于易简激动地不得了,这抬旗可是莫大的殊荣,简直就是从根本上升华了一样。前任两江总督高晋就是因为治理大河有功而抬旗的,这从此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于易简天生奴骨,对这种事不觉有耻,但觉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