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买卖,胆大心细脸皮厚,还得目光长远。”黄文达站在人群后面,看着随谭纵以及林青云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花船,这才转头对自己身边的儿子道:“爹当初让你在学院里静心读书少应酬是为了能打个好底子,这会儿既然已经中了举,那就得改改了。你要记得,你是咱们无锡县今年唯一的举人,更是谭大人的同窗。”
“爹,孩儿不懂。”黄静奇的确是没听懂黄文达的意思:前半句还好理解,可后面他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适才谭纵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明白黄文达为什么还要提这一茬。
黄文达却是笑着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余杭人,在这无锡县可算是人生地不熟了。你这做同窗的,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说罢,黄文达却是再不说话,直接就追上了前行的众人,还极为热情的与同样落在身后的几位商社会员打招呼。
看着父亲与其他人的和睦样子,黄静奇却是苦笑一声,这才明白黄文达的意思。黄静奇在书院里自傲孤僻惯了,当初莫说谭纵,便是今科解元徐文长他当初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如今黄文达却是要他主动凑到谭纵面前去,他又如何能不苦笑。不过他却也不是没脑子,知道这么做对黄家会有莫大的好处,因此苦笑归苦笑,心里却是已经应承了下来。
“这谭纵倒是个有趣的人,这一回黄家的这条老狐狸怕是抓鸡不着反失一把米。”站在最边上的姚玉却是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特别是谭纵当众冷落黄静奇的一段,他更是从里面品到了更多的信息。
这几日,常州等地同时遭劫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基本上只要有些家底的家族都或多或少的得了消息。而黄家的铺子更是为此连续调价,生生把米价太高了四成。而黄家的这一举动更是直接带动了整个无锡县的市价,几乎什么都开始疯涨,也就是她姚家的杂货铺子还挺着。可是这几日几家铺子的货物基本都是一摆上台面就被人买走,即便是有铺子偷偷提了半成价也是一般模样。如此大的提货量,使得他姚家的姚记也有些挺不住了。
而每天的早会那些个铺子里的掌柜们都会把这事提溜出来唱一遍,顺便还叹气白白错失了这么一个大好的赚钱机会,直言便是不跟着涨四成,就算是涨两成也是好的。甚至还有老掌柜托了关系,把宗族里的族老请了出来,劝说姚玉涨价。
姚玉很清楚,这姚记虽然是他姚玉的,可他同时也是姚家的家住,姚记每一年的收益,都要交出不小的一份给宗族使用。若是姚记能多赚一些,宗族的这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而那边的老掌柜们的好处自然也是一般模样。所以这些人有这想法,实在算不得错。
但是,姚玉却仍然是坚持那个想法。他姚家困守无锡已经数年,常州的分店虽然开了两年,但却一直被那边的同行压着,基本上也就是赚个维持而已,连分薄利都没有。可这一次无锡县以及其他诸县同时遭劫却让他看到了一个可以迅速扩张的机会:只要在这个时候协助朝廷做好了商人的本分,日后论功行赏时朝廷自然不会忘记了他。
而在前日接到林青云的帖子后,他的这个想法就更牢固了,即便是房里的夫人和两个小妾狂吹枕头风也是无用。而今天林青云再度宴请众人,特别是还把谭纵请了过来,姚玉仔细思索过一阵之后,却觉得这就是朝廷要整顿市价的信号。
换而言之,谭纵的出面不是来安抚这无锡县里的大户人家的,而是来送消息:朝廷对于无锡县某些人的行为不满。
而刚才谭纵冷落黄静奇落在姚玉的眼里,更是加深了姚玉念想中的这个信号:即便与黄静奇是同窗、小同年的关系,可这黄家乃是无锡县市价飙升的首祸,他谭纵可不会因为同窗、小同年而轻易放过!
姚玉想到这,心里顿时大定。又见着码头上的人已然走光,姚玉这才急急忙忙上了船。
此时花船里已然分位坐好。
能被林青云发帖邀请的人,自然都是这无锡县里的头面人物。只是这一次林青云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请了,除了几位县学的先生外,大多还是无锡商社的成员,至于吴行文这样的医社却是半个也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