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岌岌可危,危如累卵,这些年来你树敌太多,积怨已重,如今失势,必定墙倒众人推,若再待下去,下场必定是不可收拾之局,这样的大明皇宫,须臾不可多呆,早离早幸!”
心底极度不安的顾宪成实在不明白郑贵妃为什么改了初衷,自已呕心沥血、干冒大险的种种谋划,她居然弃如敝帚,这种感觉让一直冷静自持的顾宪成几乎陷入了疯狂,心底的恚怒再也压制不住,就连脸上肌肉都已扭曲成一团。
“实话和你讲吧,眼下是离开皇宫最好机会,否则用不了几天,只怕你再想走也不会有半点机会了。”
顾宪成绝望的发现,自已说的话对于郑贵妃来讲,就如清风拂过平湖,连一丝涟漪都没有荡起。
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镜子,小心拿起手中粉扑,小心的将脸上的一道细纹添平,猛然发现还有无数道细纹……颓叹了口气,放下手来,“不是我不想跟你走,可是我若走了,洵儿怎么办?”
郑贵妃忽然低下了头,眼底被压抑不住的恨意瞬间烧红:“他本该是这个大明朝最高贵的人,却被那个贱种搞成了这种地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说我是不是该庆幸他还没有死?幸亏他还没有死!”痴痴的笑了几声后,郑贵妃终于从铜镜上收回目光,明明是看着顾宪成,可是他悲哀的发现那眼神根本就没落在自已身上,似乎望着虚空缥缈中一处,见她嘴角含着笑,茫然的眼底中尽是疯狂的火,“他还有醒的机会,我要等他醒来……君无戏言哪……明明答应我的,要立洵儿为太子的,我要亲口问他现在发生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话对于正做着美梦的郑贵妃,就好象一个溺水的人好容易抓到的一丝稻草突然不见了,那种突如其来的绝望足以摧毁一切,“你胡说,你胡说!”郑贵妃眼睛忽然变得红,疯了一样向顾宪成扑了过来,“我自入宫来,宠冠六宫,无人能及!我不是替代品,他心里肯定是有我的!那个贱种的奏疏,肯定是假的,是沈一贯那个奸臣和黄锦那个阉竖联合起来搞的鬼……肯定是这样没错。”
顾宪成脸色剧变,分不清是为自已心痛还是为她痛心,愤然站起:“你别在做梦了!你倚之为山的他不会再起来了,你和他的儿子也不可能再登上太和殿上那只宝座,你不要忘了,他是中了谁的毒才倒下的!”
“如果我是你,我会烧香拜佛求他不要醒过来,因为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你的命,还有你儿子的命!”
“现在,你还想着他活转来为你们做主么?”说到这里时候,顾宪成的眼前忽然现出那个高大的身影,眼神忽然变得黯然,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冷嘲,也不知是笑自已还是在笑她,他只知道这些话压在心里太久,这次一吐而尽,心里实在有说不出的快活。
“咱们都是棋子,别人手上的棋子,想要不被除控制玩弄,只有瞅准时机,跳出棋盘,逃出生天!”
疯狂的用力使长长的指甲,如同利刃深深的刺入了对方的皮肉之中,鲜血透过衣衫开出一朵朵的花,可是顾宪成好象没有感受到痛一样,和心痛比起来,这点痛几乎是微不足道,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近乎疯狂也是自已疯狂爱着的女人……嘴里一阵阵苦味泛滥,眼底是全然受伤后的无力,低声一叹:“阿雪,求求你醒醒吧,你说那个奏疏是假的,有这样想法不止你一个,当日金殿之上传看之时,你应该知道为何没有一人异议?”
“因为那上边的字迹确确实实是皇上亲笔,无人可以做伪!”
“阿雪,时到如今,不要再做梦了。离开这里咱们回无锡老家去,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好不好?”
郑贵妃眼底全是血丝,脱出嚣张跋扈外衣的她,实质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