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句是问句,但毫无虚心求教的意思。一面拉着太后赏赐的大旗,一面又打着东暖阁日常不处要政的规矩,口口声声的意思就是要进来。
除非顿时和皇后撕开脸,不然,还不能不让她进来,否则显得心虚。
对李夕月,昝宁把声音压得极低:“跪一边去。”
然后悄无声息把手边一本请安折摊开,同时另一手把砚台里的朱砂泼溅在桌面,那朱红的点子溅在地面,溅在炕褥上,也溅了两滴在请安折上。
他然后才说:“皇后来了就进来吧。”
皇后纳兰氏一进门,第一眼看到横眉立目的皇帝,第二眼见到脸色吓得煞白、战战兢兢跪在一边的李夕月,第三眼关注到皇帝案桌上的狼藉。
“这是怎么了?”她问,端着明黄珐琅彩的鸡汤碗。
昝宁面无表情:“遇到个蠢货,天天气都气不完。”
他对李夕月喝令道:“别跪着了,拿布来擦干净!”
李夕月也是个善于做戏的,低低地应了声“是”,战战地拿抹布擦桌子上、地面上的朱砂墨迹,金砖的沉黑色被这朱红色一溅,特如血色一般,越抹摊开了越大一片,她的惊吓倒也不全是装出来的,不觉胳膊就有些颤抖。
而看到了炕褥子那里,她也束手无策了:“万岁爷恕罪,奴才……一会儿为万岁爷换掉吧?”
皇后款款走过来,那双钉子似的眼睛死死看了李夕月一眼,然后把鸡汤放在皇帝案桌上,用银汤匙搅了搅,劝道:“万岁爷别气坏了身子。小宫人双手红肿,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就饶她这一遭吧。”
御前的人,她还是栽花不栽刺的好,一句求饶,惠而不费的事。
李夕月何等精灵,顿时就给皇后磕了一个头,说话仿佛吸溜着鼻子带着哭腔:“多谢皇后娘娘恩德!”
昝宁看她这狗腿子样子,好气又好笑,既然做戏做全套,干脆控着力气踢她屁股一脚:“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