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李贵慌忙制止,“噤声!”
这里是帐篷,不是隐秘的暖阁,他这要是一发火,只怕四周的帐篷里都知道了。
昝宁沉沉地点头:“朕知道。”感觉眼珠子里都是暗绿的荧光在闪,但是说话都是牙缝里挤声音,低沉得直往地面里砸。
李夕月腿肚子转筋,直觉自己该告退了,但是说得晚了,这会儿开口告退只怕非挨一顿臭骂不可。
她不敢打扰这两个人,只恨耳朵无法关上,只好缩在一边。
但昝宁好像在找发泄口一样,转脸对她冷笑着说:“你信不信,小小一个知府也敢只手遮天。现在赈灾、剿匪、协饷,几件事一来,倒是有些人可以中饱私囊了。夕月,你说,派去查赈的候补知县突然自杀身亡,可疑不可疑?”
李夕月本来不打算回答,可惜好奇心实在克制不住:“自杀?为什么呀?”
昝宁给她解释:“说是夫妻吵架,一位年近不惑的候补官员就一怒之下悬梁自尽了——好容易得了差使,却为丁点儿小事自尽,大老爷们家,可能么?”
李夕月摇摇头:“不可能。”
昝宁问她:“我不懂普通人家是怎么样的,比如你阿玛额涅吵过架没有?”
“有啊。”李夕月老老实实说,“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一般都是我额涅开吵,嫌我阿玛没出息、净会玩,或者我阿玛他和狐朋狗友出去喝酒、斗蛐蛐之后,回来赞叹人家家的小妾多体贴多会伺候人,我额涅就发飙了。”
她噗嗤一笑,想着母亲那个时候通常咬着牙用手指戳父亲的脑瓜,说着:“哦哟,人家家的小妾就是好!怎么比自家老婆都是又老又丑又脾气大。你想纳个小的,你说嘛,说了我给你物色去。”
然后她阿玛立刻醒过来一样赔笑脸:“哎哟喂你胡说什么呀,纳个小的我养不起啊!”
她额涅“哼”了一声,戳倒不戳头了,接着戳心:“那是,要有钱了,想必纳小就得提上议程了。你呀,也别玩鸽子养鹰了,费钱!省着点花用,养个小妾伺候你多好!”
她阿玛自保的能耐不是盖的,也是皮着脸笑道:“小妾再俊,能有我的鹰俊?小妾再有意思,能有我的蛐蛐有意思?再说,不还有你嘛,要美貌有美貌,要贤惠有贤惠,我还缺啥?”
额涅通常这时候已经满意了,但还要骂两句“死鬼”“德行”“没出息”,然后喜滋滋到厨下做大菜去了。
昝宁看她不自觉又在笑,这笑容特感染人,所以他心里的愤懑去了点,说:“所以,这自尽一定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