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下一口冷入骨髓的风,他缓缓抬起手臂覆在面上,暗紫色的袖袍遮盖住眼前朱红的宫门,也遮住了眼底最后一丝光亮。
“如果我真的错了,我早就应该受到惩罚,可是你们一个一个死的死,走的走,却还是没有人来惩罚我,那我会继续走下去,只要我走到最后,我……就是对的。”
……
岭南。
“……成晖先师当年逝世之谜已有所眉目,布局已下,宫中有贵人已应允相助,若成可除朝中隐祸,君安心休养,待回京时,必予君一片朗朗乾坤。谢允敬上。”
水榭楼阁中,一个身穿青衣,姿态优雅的妇人缓声念着来信内容,阅罢,若有所思道:“这些年彭校尉案的线索已经是个死结,再查毫无意义,反倒是谢尚书另辟蹊径,关于成老太傅的死因查出些许眉目,这小半年布置下来,终于要成局了,国公以为如何?”
眼前的山河依然是一片模糊的色块,但比起数年前,眼、心、神魂已平静了许多。
成钰接住一片檐上飘转而落的枯叶,依稀的枫红色,恍如记忆里季沧亭盔甲的颜色。他闻言,徐徐道:“依谢允的性子,他必是开局前先挑衅对方了。”
青衣妇人神情一肃:“国公以为这是打草惊蛇?”
“不能说谢允这一步走错,挑衅是看对方的心性,倘若对方心性不稳,挑衅就是打乱对方阵脚,谢允得一先手;倘若对方足够稳重,或者过于疯狂,此举则可能造成意外的变数。”
青衣妇人面露奇色:“妾身自闽郡而来,经由庾夫人才投至国公门下为谋士,自问所见智者也不少,朝中那大患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整个大越的名门世家都感到这般棘手?”
这青衣妇人乃是闽郡一姓梁的奇女子,少时嫁予闽郡太守为妻,太守曾病重无法理事,妇人便越俎代庖,不止将闽郡当地内务打理妥善,更是制定新政,将贫瘠的闽郡在短短数年间改善成富庶之地,但后来作为夫君却依靠妻子才获取政绩的太守受人议论,深感面子受损,便休了她另娶他人。
而这梁氏也是狠人一个,被休的同时一封举报信告至御史台,让尸位素餐的太守丢了官,而同时为免报复,自己早就带着娘家人跑到了岭南投奔闺中密友庾氏避难。
成氏乃是世家中的巨头,那太守也不敢追到岭南来,只能任由梁夫人做了成家的门客。
成钰听了梁氏的话,道:“时势造英雄,亦造祸端。那人深知求生之道,将自己和皇帝的立场捆在一处,他若败,则皇帝先伤三分。谢允毕竟是世家出身,不曾知晓百姓疾苦,做个贤臣绰绰有余,但政斗上难免天生输对方一筹。”
梁夫人道:“国公虽有眼疾,但,何不借此上京与谢尚书联手,将这些年的所有猜测彻底揭露?”
“揭露?”放掉手中那片枫叶,成钰看着它模糊旋落入廊下的湖中,轻声道,“如果我所有的推测都是真的……那样的真相,她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