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孔雀

南康侯一惊,生怕太子见着女儿不快,又找她的麻烦,忙道:“殿下,亭台水榭在另一边,不如微臣陪您前去……”

没用。

太子径直向容容走去。

南康侯冷汗直流,疾步跟上,却被一名侍卫挡住。

何竺笑了笑,“侯爷请留步,稍等片刻。”

明容捡完破碎的梅花,握在掌心。

猝不及防,身后响起一声低呼。

她回头,只见冬书满脸惊骇。

明容心中疑惑,一转身,又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她站稳脚跟,定睛再看,终于明白为何冬书一脸见鬼的表情。

真见鬼了。

她揉揉眼睛,不是幻觉。

狗太子突然凭空冒了出来。

少年裹着纯白的狐裘,领口往下露出一截胭脂红的衣襟,显得他的气色比往日好上许多。那双细长的凤眸凝望她,安安静静的。

凛冬腊月,正是寒梅怒放时。

他的人也似一株傲立于墙角的红梅。天地雪白,岁月无声,他是人间绝色。

多么稀奇。

冬天,孔雀开屏了。

明容觉得今天一定走了霉运。

先是被同龄人排挤,接着又被飞来的珠子砸中头发,如今在自家花园遛狗,都能撞见病孔雀开屏,恶人太子带着他的弟弟,前来耀武扬威。

不对,他弟弟?

明容退后,问春棋讨来珍珠,看看它,再看黑皮少年,灵光一闪,想起了在哪儿见过同样的珠子。

“又是你用暗器砸我?!”

赵巽忍俊不禁。

少女白白嫩嫩的小脸满是怒气,声音清甜且温软,发起脾气也是奶声奶气的,没什么威慑力。

可她又是那么认真。

认真的生气,认真的质问他。

漆黑的双眼如有怒火窜起,熊熊燃烧。

赵巽说道:“原来你认得啊。这是东海贡珠,可值钱了,你拿去当铺卖掉,够你发一笔横财。”

明容把珠子扔向他,“我才不稀罕,还你。”

赵巽一抬手,稳稳接住,“上回那一颗是不是落在赵检那儿了?改天叫人搜未央殿,不能白便宜了他。”

明容冷笑。

果然还是如此作恶多端。

不过,她好像不应该对他发作。

正所谓敌人越少越好,朋友越多越好。太子才是她要对付的主谋,这一身蛮力的小王爷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明容正后悔对他太凶——

【系统提示:赵巽好感值+1】

看来,凶他不会减少好感。

唔,近墨者黑,这人和他的大反派四哥走的太近,多少沾点神经病。

赵巽看了一眼穿着大红背心的小狗,又是一声笑:“在自家遛狗还牵绳子啊?”

明容漠然道:“当然。我可不像某些人,放纵吃人的老虎在宫里乱跑,谋害美少女性命。”

“哈,美少女?”赵巽眉峰高挑,不住地左右张望,“美少女在哪儿?这里只有一只凶巴巴的粉团子。”

明容不耐烦道:“你们来我家干什么?”

她望见远处急得团团转的父亲,一愣,脱口道:“我都回家了,你们还要上门告我的状?!”

不愧是贯彻傲慢与破坏,誓将腐朽的阶级主义进行到底的万恶宫廷反派组合。

当真穷凶极恶!

赵秀忽然问:“你的脸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容眼神戒备。

赵秀道:“听说,你告诉别人,那天被狗咬了一口。”

明容小脸绷紧,“是又怎么样?”

难不成说,太子发疯,咬了我一口吗?

赵秀靠近。

明容退后。

赵秀低头,注视又矮又凶的小丫头,淡然道:“只有听过狗咬狗,没见狗咬你一口,你反嘴咬回去的。”

“你长见识了吧!”明容冷笑。

“……”

赵秀抬手。

玉英将一件用绸缎包裹的物品交给他。

那是一根梅花玉簪,乳白色温润的美玉,只在花瓣上沾一点通透的碧绿,如同绿梅花开。

明容见他拿着玉簪走过来,吃了一惊,疾步后退,唯恐他用簪子划伤她的脸。

赵秀站定,斜飞一眼。

三名侍卫堵住她的退路。

明容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手抬到半空,那根簪子向她戳下来,吓得她赶紧阻挡,可手臂才动了动,便被玉英用剑柄隔开。

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

可是,没有预想的惊悚。

玉簪缓缓落下,落在冬书替她简单束起的乌发之间,斜斜插进去。

他衣袖拂过时飘落的药香,一如她佩戴的绿梅簪,清淡隽永。

赵秀轻声道:“小表妹,宫里见。”

太子就这么走了。

明容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越发猜疑。等他们走远,便对春棋道:“手帕,快。”

春棋不明所以,递给她一块绣帕。

“还要。”

冬书把自己的也给了她。

明容将两块绣帕缠在手上,做成简易手套,然后小心翼翼地拔下玉簪,往地上一丢。

好端端的,狗太子送她一根簪子干什么?

“……肯定下毒了。”明容判断。

万一毒性入脑,无药可救,该、该不会变成僵尸吧?

她的眼前出现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画面。

“我得赶紧回去洗头发!”

可冬书不走。她俯身,仔细地收起玉簪。

明容说:“别拿。黄鼠狼给美少女拜年,那黑良心的坏蛋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

冬书抬起头,脸色发白,“姑娘,太子赏赐的东西,不能乱丢啊!”

太子说完话,回转而来。

南康侯心底有一个猜想,令他不寒而栗。

那般不详的预感,随着少年接近,愈渐浓烈。

太子年少,自然不如他个子高,可他莫名的却有高山仰止的错觉。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站在万人之上,站在光芒之中,理应为人敬仰,众生追随。

譬如年仅十四,便让人难以捉摸的太子。

又如这少年人早逝的母亲。

南康侯只当不知太子方才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笑道:“那边有个亭子,微臣已命人备下茶水,殿下请过去歇一歇脚,有话慢说。”

少年拥紧狐裘,遮去那一点绯色的领口。

他的目光如浮光碎雪,清清冷冷。

南康侯心神一凛。

太子道:“你一直站在这儿,看得最是清楚。”

南康侯清了清喉咙,强笑:“微臣、微臣——”

“孤要说的,都说完了。”少年安静地凝视他,“舅舅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