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侯一惊,生怕太子见着女儿不快,又找她的麻烦,忙道:“殿下,亭台水榭在另一边,不如微臣陪您前去……”
没用。
太子径直向容容走去。
南康侯冷汗直流,疾步跟上,却被一名侍卫挡住。
何竺笑了笑,“侯爷请留步,稍等片刻。”
明容捡完破碎的梅花,握在掌心。
猝不及防,身后响起一声低呼。
她回头,只见冬书满脸惊骇。
明容心中疑惑,一转身,又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她站稳脚跟,定睛再看,终于明白为何冬书一脸见鬼的表情。
真见鬼了。
她揉揉眼睛,不是幻觉。
狗太子突然凭空冒了出来。
少年裹着纯白的狐裘,领口往下露出一截胭脂红的衣襟,显得他的气色比往日好上许多。那双细长的凤眸凝望她,安安静静的。
凛冬腊月,正是寒梅怒放时。
他的人也似一株傲立于墙角的红梅。天地雪白,岁月无声,他是人间绝色。
多么稀奇。
冬天,孔雀开屏了。
明容觉得今天一定走了霉运。
先是被同龄人排挤,接着又被飞来的珠子砸中头发,如今在自家花园遛狗,都能撞见病孔雀开屏,恶人太子带着他的弟弟,前来耀武扬威。
不对,他弟弟?
明容退后,问春棋讨来珍珠,看看它,再看黑皮少年,灵光一闪,想起了在哪儿见过同样的珠子。
“又是你用暗器砸我?!”
赵巽忍俊不禁。
少女白白嫩嫩的小脸满是怒气,声音清甜且温软,发起脾气也是奶声奶气的,没什么威慑力。
可她又是那么认真。
认真的生气,认真的质问他。
漆黑的双眼如有怒火窜起,熊熊燃烧。
赵巽说道:“原来你认得啊。这是东海贡珠,可值钱了,你拿去当铺卖掉,够你发一笔横财。”
明容把珠子扔向他,“我才不稀罕,还你。”
赵巽一抬手,稳稳接住,“上回那一颗是不是落在赵检那儿了?改天叫人搜未央殿,不能白便宜了他。”
明容冷笑。
果然还是如此作恶多端。
不过,她好像不应该对他发作。
正所谓敌人越少越好,朋友越多越好。太子才是她要对付的主谋,这一身蛮力的小王爷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明容正后悔对他太凶——
【系统提示:赵巽好感值+1】
看来,凶他不会减少好感。
唔,近墨者黑,这人和他的大反派四哥走的太近,多少沾点神经病。
赵巽看了一眼穿着大红背心的小狗,又是一声笑:“在自家遛狗还牵绳子啊?”
明容漠然道:“当然。我可不像某些人,放纵吃人的老虎在宫里乱跑,谋害美少女性命。”
“哈,美少女?”赵巽眉峰高挑,不住地左右张望,“美少女在哪儿?这里只有一只凶巴巴的粉团子。”
明容不耐烦道:“你们来我家干什么?”
她望见远处急得团团转的父亲,一愣,脱口道:“我都回家了,你们还要上门告我的状?!”
不愧是贯彻傲慢与破坏,誓将腐朽的阶级主义进行到底的万恶宫廷反派组合。
当真穷凶极恶!
赵秀忽然问:“你的脸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容眼神戒备。
赵秀道:“听说,你告诉别人,那天被狗咬了一口。”
明容小脸绷紧,“是又怎么样?”
难不成说,太子发疯,咬了我一口吗?
赵秀靠近。
明容退后。
赵秀低头,注视又矮又凶的小丫头,淡然道:“只有听过狗咬狗,没见狗咬你一口,你反嘴咬回去的。”
“你长见识了吧!”明容冷笑。
“……”
赵秀抬手。
玉英将一件用绸缎包裹的物品交给他。
那是一根梅花玉簪,乳白色温润的美玉,只在花瓣上沾一点通透的碧绿,如同绿梅花开。
明容见他拿着玉簪走过来,吃了一惊,疾步后退,唯恐他用簪子划伤她的脸。
赵秀站定,斜飞一眼。
三名侍卫堵住她的退路。
明容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手抬到半空,那根簪子向她戳下来,吓得她赶紧阻挡,可手臂才动了动,便被玉英用剑柄隔开。
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
可是,没有预想的惊悚。
玉簪缓缓落下,落在冬书替她简单束起的乌发之间,斜斜插进去。
他衣袖拂过时飘落的药香,一如她佩戴的绿梅簪,清淡隽永。
赵秀轻声道:“小表妹,宫里见。”
太子就这么走了。
明容看着那一行人的背影,越发猜疑。等他们走远,便对春棋道:“手帕,快。”
春棋不明所以,递给她一块绣帕。
“还要。”
冬书把自己的也给了她。
明容将两块绣帕缠在手上,做成简易手套,然后小心翼翼地拔下玉簪,往地上一丢。
好端端的,狗太子送她一根簪子干什么?
“……肯定下毒了。”明容判断。
万一毒性入脑,无药可救,该、该不会变成僵尸吧?
她的眼前出现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画面。
“我得赶紧回去洗头发!”
可冬书不走。她俯身,仔细地收起玉簪。
明容说:“别拿。黄鼠狼给美少女拜年,那黑良心的坏蛋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
冬书抬起头,脸色发白,“姑娘,太子赏赐的东西,不能乱丢啊!”
太子说完话,回转而来。
南康侯心底有一个猜想,令他不寒而栗。
那般不详的预感,随着少年接近,愈渐浓烈。
太子年少,自然不如他个子高,可他莫名的却有高山仰止的错觉。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站在万人之上,站在光芒之中,理应为人敬仰,众生追随。
譬如年仅十四,便让人难以捉摸的太子。
又如这少年人早逝的母亲。
南康侯只当不知太子方才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又说了什么话,笑道:“那边有个亭子,微臣已命人备下茶水,殿下请过去歇一歇脚,有话慢说。”
少年拥紧狐裘,遮去那一点绯色的领口。
他的目光如浮光碎雪,清清冷冷。
南康侯心神一凛。
太子道:“你一直站在这儿,看得最是清楚。”
南康侯清了清喉咙,强笑:“微臣、微臣——”
“孤要说的,都说完了。”少年安静地凝视他,“舅舅听明白了么?”:,,.